“我说小岚，你去告白吧。”茉弥吐出了惊天动地的劝告。

山间岚皱着眉头说：“不是没想过这个啦，可是你知道的，我是那种分手或者告白失败都没办法继续若无其事当朋友的人，我怕我会失去现在的这份快乐和关系。”

“可是这份关系里你俩的关系本来就是不对等的，要维持现状需要你付出加倍的努力，你早晚会觉得累的，拖到后面会越来越不好脱离的。”

“不对等……吗？”

从纯粹朋友相处上来说的话，山间岚并未觉得有任何的不对等之感，虽说五条悟永远一副散漫慵懒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偶尔也会露出认真深沉的一面，听她说话，或是袒露内心一隅；可是若要从朋友以上的可能性出发，从聊天的频率和主动发起话题的人来看，在意的更多的那个人的确是她没错。

“你这样想吧。”她听见对面的好友说，“暗恋是什么？暗恋是单箭头的没完没了的猜和脑补；暗恋是你情绪的一部分被笼罩在他人之下。这些东西听上去不都是失去主动权和被他人左右的憋屈事吗？”

“倒不如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来个痛快，不要被表面幸福的暧昧束缚住了。”

山间岚何尝不懂这些，在劝说其他朋友的时候说过无数次的话，总是兜兜转转到自己身上后依旧犹豫不决。

她喜欢收集相处过程中的回忆和故事，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笑容，像是收藏某种纪念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个玻璃瓶中，可是并不代表她愿意无时无刻拿着那些瓶子期期艾艾地回味，透过一层宛如自己滤镜的玻璃折射去胡乱猜疑，心绪不宁。

她看见对面好友点了一打冰啤酒，伸手也抓了一个杯子过来，豪放地满上又有些粗野地一口闷了下去。

想借酒劲儿来让自己走出这个囹圄，奈何她酒量还不错，区区一杯冰啤酒的酒精还没有办法给她不管不顾的勇气和莽劲。可是这股猛灌一杯的动机依旧让她醍醐灌顶了不少。

“你说得对，茉弥。”宫泽茉弥听见埋下头去的山间岚发出一声像是自言自语的沉闷的回应。

“什么？”她有些没听清。

“我说，你说得没错，我要去告白！”山间岚信誓旦旦地将喝干净的玻璃杯砰一声放回桌上，那副架势像是马上要出征打仗的将军奔赴沙场前最后一杯酒般的豪迈。

茉弥愣了愣，随即大义凛然地伸出拳头，山间岚非常默契地和她碰了碰拳。

“军师上阵！给我冲！”

东京难得凉爽的一个夏夜，两个女孩子庆祝着其中一人好不容易下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后，似乎微风也变得更加轻柔。

山间岚灌下的啤酒在口腔中残留着，并不浓重的酒精味，提醒着她需要做好所有决定的风险和会与之带来的后果。

她仰头看着黑夜的天空，通明的城市灯火源源不断地像没完没了的波纹，扰乱了一片清亮的星空，光污染下的夜幕看上去混沌又模糊不清，就像无时无刻都摇摆不定的未来，总是面临着毫无章法的波动和变故。

她听见好友在对面喋喋不休地谋划着什么场合可以正大光明地打扮华丽，什么日子或者节日足够浪漫，什么地点场合才适何一番真诚心声的表露。

一句简简单单的“告白去！”仿佛变成了一场需要提前计划和备战的战役。

“不是仿佛！”茉弥非常严肃地摇了摇手指，“这就是一场战役！”

和平年代的“战役”，微小到甚至可以只是一场少女心事，听上去实属有些娇生惯养的不知好歹。

在那一瞬间，山间岚脑海里闪过那张从第一眼见面就挥之不去的脸庞，悄无声息地战胜了时间和空间的阻挠，再次来到她面前的五条悟。

是和她一起享用各种甜品时嘴里鼓鼓囊囊眼睛闪闪发亮的五条悟，是在她身边会偶尔展露疲惫倾诉心声的五条悟，是有着婴儿蓝眼眸却并非爱人的五条悟。

是她难以控制着倾心的五条悟。

是她原以为会留在遥远的明尼苏达和那场大雪和夕阳一起封存在记忆深处的邂逅，是她看向无数次却屡次都会为之着迷的苍蓝晴空下所有日光反射交织成的明媚蓝眸，也是暮色晚风，奔腾的海浪，怒放的风信子，悬崖边俯冲向下的飞鸟。

是宇宙间一切自由热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