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的沉了,楚文州溜达着回到帐中,一进帐,暖烘烘的气温,一下子让他舒了口气。
外面太冷了,冷得他心肝发颤。
王都的冬天只会更冷。
等一切结束,他若是能活下来,就去南方安居。通通都放下,什么都不想管了。
等一切结束,很快就会结束了。
楚文州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坐在桌前,又开始写写画画,这段时间,他得了空,就在搞这些,画画图,时不时地回两封来自江州的信。
自他回到王都,同章大人的联系并不似先前紧密,倒是同鄞州那边来往更多。
楚文州听见动静放下笔,抬起眼,随即又低下了头,“何事?”
“殿下。老侯爷那边……”
“孤说了很多次了,不要着急。还有,没什么事情,不要来见孤。”
“是。殿下,属下告退。”
楚文州轻轻拧着眉,鄞州那边的人胆子倒是大的很,直接把人安插到他身边。
“等一下,”楚文州想到什么,喊住了他,“明日你随孤一通去围猎。”
“是。”
楚文州看着他,笑道:“邹一,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邹一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前,“不问,属下唯殿下马首是瞻。”
邹一从小跟在原主身边,算是忠心耿耿,楚文州也知道,对于邹一,到底还是信任多一些。
邹一前脚刚走,下一秒,一个小身影就“唰”的一下闯了进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大腿就被抱住了。
楚文州无奈的放开攥住利器的手,“阿良,下次再这样,孤就把你轰回王都。”
阿良摇摇头,眼中泪花闪烁,楚文州沉吟一声,把他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揉了揉他的小脸蛋,“哟,我们小阿良这是怎么了?”
“殿下——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阿良眼眶红红的,好似还没有缓过来,紧紧地搂住楚文州的脖子不撒手。
楚文州摸了摸他的头,“说给我听听,是什么噩梦?”
阿良抽抽搭搭道:“我,我梦见你死了,梦见一柄长剑穿过你的胸膛,流了好多血,我好害怕。”
“还有,还有,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的手里也都是血,我好怕,怎么办,殿下。”
楚文州听完,知道这是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事情,心脏漏跳了一瞬间,拍着对方背的手停了一会儿,对上那双惊惧的双眼,还是温柔地安抚道:“没事的,梦都是反过来的,最后肯定是阿良救了我……”
“真的吗?”阿良问。显然比刚才好些了。
楚文州道:“当然是真的。”
他病了的消息,身边人只有阿翠知道。阿良还小,从来没想过他会死,所以对于梦见这种事,觉得像是一种不详,害怕折了他的寿。
“阿良,我不是什么好人,活久了也没什么好处。”
楚文州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说。
最起码对于阿良而言,他有私心。
“才不是,殿下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阿良还记得当初是殿下救了他,他才过上了像是做梦一样的生活,这都是殿下给他的。
楚文州什么都没说,阿良等天色完了,害怕打扰他休息,自己很不好意思的一步三回头走了。
殿下坐在灯光包围之下,整个人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坏人。
殿下会长命百岁的。
阿良想。
第七日,今天就是围猎的最后一天了。
楚文州罕见的换了一身装扮,内里是黑色的中衣,外面是一件红色的外衣,头发被高高的束起,气度非凡,诸位在听说今日太子也要参与时,都惊了一下。
到了最后一日,没想到太子殿下倒是此刻来了兴致。
平日里总是穿着一身白衣在台上望着的人,此时亲自下场,台上台下,调转了过来。
“太子殿下这一身,果真是器宇轩昂。”李三凑近站立的那人,夸赞道。
赫连岐目不转睛道:“他向来如此。”
不同的是,这一次,马上的人没有回头。
高盛也在,就在楚文州的右手边,默默地朝不远处使了个眼神,随后盯着楚文州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外来的使臣,早知梁国太子之名,近些天,看出传闻不可信,此刻在场外默默地盘算着,该怎么做。就如同拉弓射向猎物那样,一击必杀。
楚文州的手心出了汗,他咬着牙勉强攥着缰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此行凶险,他心中有数,赫连岐不在是最好,他会把胜利的果实,带给他。
他想最后看一眼,却怕自己产生动摇。
邹一在他的左右,时刻留意着他的动作,此时开口低声劝他:“殿下——此行,”
“邹一,记住孤嘱咐你的事情,别想多余的事情。”
楚文州侧头,冷声道。
“是,殿下。”
最后一道鼓声响起,随着箭矢的破空声传来,马蹄踏在地上,策马奔腾,除了风沙,只留下一闪而过的黑红色衣角。
赫连岐站在台上,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梁王身体欠佳,此时正在帐中休息,巡查的事情照旧是他来做,不过有侍卫定期换班巡逻,他要做的也只是四处转一圈。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搞得他心情不好,迟迟不想回去,于是索性就漫无目的的顺着某个特定的路线走。
李三被他赶去饮马了,眼下猎场的风吹过来,四处空空荡荡的,赫连岐摸了把自己腰间的佩刀,莫名想回到塞外。
这里距离塞外也不远,策马疾驰不过两日就能到。
一回到王都,除了乱,就还是乱,人和人的关系乱,族里的长辈又开始似有若无地跟他提起,上了年纪,病情稳定下来了,有些姑娘很是不错,可以考虑见一见。
有什么好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