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夜色正浓,皎洁的月光顺着叶片的脉络散了下来,宫中红墙绿瓦交相辉映,直到此刻,薛令玉才真切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到皇宫里面来了。
月光顺着窗台爬进床铺上,薛令玉提着大包小包的物品,深吸一口气,到底是进了位于万秀宫娴嫔住处。
寒风萧瑟,宫女住的地方没有炭火,整个屋子如临冰窖,薛令玉是最怕冷的性子,当她起身关窗时,却意外听到脚步声朝着住处走来。
刚进门时,薛令玉就发现这个房子应当是两个人居住,但是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人。
现在,她应该当差下来了。
来人很熟悉地推开门,目光投向薛令玉身上,上下打量她一番,语气也是十分刻薄:“你就是新来的人?”
宝月在娴嫔身边办事,自然知道颂妃与娴嫔交好,现如今,这人被刻意安排到万秀宫,想必是颂妃想好好令人蹉跎一下这平头百姓,削了她的意志。
薛令玉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遇到过,她自小跟着父亲经商,自然知道别人对于商人的看法,但是她也不介意,反而对着宝月做了一副好说话的态度,笑着道:“不过是走了大运,碰巧得陛下垂怜了。”
“既然走了大运,那为什么不选个宫妃当当,反而愿意来做这皇宫里的宫女呢?”宝月语气不善,话语直白,像是刻意挑起薛令玉的情绪。
薛令玉也知道自己来得突然,也明白宝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有敌意,但她仍是笑着道:“宫妃和宫女在我眼中并无差别,我倒是觉得姐姐容貌好,比旁人都好看些许呢。”
没有哪个女子听见别人夸赞会不高兴的。
宝月听见薛令玉说这句话,也不免自傲,但是因为娴嫔的叮嘱,到底也没有顺着她的话茬说。
薛令玉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察言观色,敌不动,她不动。既然别人没有和她交流的想法,她又何必缠着人说话。
今日是她重生的第一日,接受这个事实本就要耗费大量精力,再加上设计入宫也废了不少口舌。经过舟车劳顿之后,本就辛苦得不行,这厢见宝月故意不看她,薛令玉也准备就此休息。
宫女住的地方虽是简陋,不过好在加上两个人的床榻相隔甚远,这一点倒是令薛令玉放了心。
她三两步走到自己的被褥前,准备躺下的时候,一股刺骨的寒气霎时传入她的脊骨。
这是怎么回事?
薛令玉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原本还困意连连此时一扫而光。
她掀开被子,果不其然看到一滩茶水就在被子中央,现在又是冬日,水渍经过寒风这么一吹,早就是透人刺骨的凉。
薛令玉一下子就想到了宝月,她进宫应当只有三个人知道,现下住的这个屋子里,仅仅只有她跟宝月两个人。
谁干的显而易见。只是,她跟宝月也是在刚才见了面,话还没说几句,怎么会起了矛盾?
想必,指使宝月干这个事的,肯定是另有其人。
薛令玉想起皇帝答应自己入宫成宫女之后,作为颂妃的李抚颂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对着皇帝语气悲怆:“我竟没有想到陛下还有如此疼心,竟然就这样把我们的诺言抛之脑后,答应了这人进宫。”
皇帝本想安慰,李抚颂却戏剧性的不肯让萧赫祁触碰,甚至在萧赫祁略带不解的目光下,挣脱他的手径直逃了出去。
目睹这一切的薛令玉明白李抚颂对于自己的敌意,也想到自己这么做肯定会有后果,但是这份敌意带来的后果之快,却是她无法想到的。
薛令玉抬头看向宝月,宝月听见她的呼声,就知道自己泼水被她发现了。
但是发现又能如何,她进宫的时间比此人早,按理说她应当是她的前辈。再加上做这种事,是上头之人给的暗示,想来怎么样都怪罪不到她身上。
想到这里,宝月莫名有了底气,她转过头,不再和薛令玉对视,施施然地走向自己的床铺。
薛令玉本就是怕寒的性子,若是今天就将就着这湿被子睡了,她怕是明天就要发高烧。
不过好在她防患于未然,带来的东西中有一床被褥,眼下刚好能解决这次燃眉之急。
她进宫本虽然是做好了和李抚颂对打的准备,想着万事以和为贵,眼下她并不想因为这些能解决的小事与她伤了和气,说不定日后她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
薛令玉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将床榻上的湿被褥一把抱起,驱步走到宝月面前,只不过语气没了刚才的和善,倒是显现出作为商人的权衡利弊感:“我的被褥是宝月姐姐弄湿的吧?我细细想了一番,想来姐姐也不是故意的。这样,姐姐跟我道个歉,我就当姐姐和我和好了,这件事情就结束了怎么样。”
宝月哪里能想到薛令玉这么直接,按理来说,她应当吃个哑巴亏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