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我足足当了六年的练习生,这六年我累的像狗一样哼哧训练,我大白嗓,我就努力地去练,骨头僵硬,我就把自己一步步压下来,我就是为了入这个团,因为星启在里面投入了大量的心血。结果后来,星启想把我放在演绎部。”
迎着杨汀白的问询,唐知自己都笑出了泪花。
“星启的所有人都觉得我走了大运,拿到了剧本,要走演员路。”
“连我自己都这样认为,你记不记得我当时好高兴,我们买了蛋糕庆祝,喝的酩酊大醉,我说我一定要当个好演员。”
唐知站在她面前,语气铮铮完就塌泄了下来。
“但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
黑框眼镜已经无法遮掩唐知的情绪,杨汀白就看着唐知半跪下来,手抓着衣领两侧奋力一撕,衬衫的纽扣滚落两三个,窸窸窣窣,却像静谧夜里的石子砸向水潭。
比她肌肤更为刺眼的是她的话语。
“我接的第一场戏,就让我脱。”
窗外的月光隐入云层,厚重凝结了整片天幕。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那是种什么感觉呢?杨汀白爱唐知,所以她觉得爱是保护,是给予,是包裹,但她反复回想过去,只感觉头痛欲裂。
杨汀白声音都在发抖,她嘴唇闭合不上,躯体好似要缩进灵魂里面。整个人濒临崩溃破碎,已经不能承受的人却将重新拼凑起来的身体再次摧毁。
“你明明遭遇了这种恶心的事情,却从来不告诉我,我只能摸索,用我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多么熟悉的话语啊,她记了8年。
唐知将脸侧向窗外,声音从咽喉缝隙里挤出来。
“我跟星启签了七年长约,后来又跟鼎盛签了八年,我今年三十六岁。”
“我们明明是恋人,我却一点儿都不了解你。”
该怎么去安抚面前的她呢?细白的脖颈好像要被压弯掉。
“汀白,我已经将自己的不堪都剖给了你,所以你抬头看看我,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弱小可怜的女孩儿,我可以补偿你,你不是喜欢唱歌嘛,我给你请最好的作曲家,最好的经纪人和最好的音乐设备,将你断掉的梦想重新衔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像在哄睡小动物。
杨汀白只觉得那双手放在在她小臂处好似在钳制,突如其来的痛苦简直要将她淹没,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唐知像个承载沸水的铁桶,向她倾斜过来。
杨汀白抬起头,眼眶里的泪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思维开始僵持,真的无法再接收下去。
她只能断断续续地回答。
“我已经…没有能力重新开始了。”
“唐知,你需要的不是我,你只是需要有个人去爱你,你享受被爱的滋味。”
唐知像被针扎到一般松开了手,她退后几步,将自己贴在墙壁上,冰凉瞬间袭来,她的意识一下子清醒冷酷起来。
“所以我就是个笑话,对吗?在你面前。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她自嘲道。
杨汀白不说话,只是哽咽。
唐知看了酸涩,她走过去将她轻轻地揽在怀里,这是这么多年分开来她最想做的事情。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在十六岁那年遇见你。最开始我抱着不光明的想法而来,过程却意外的光辉灿烂,以至于我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汀白,谢谢你。”
唐知退开,腼腆笑了笑。
“做不成恋人做朋友可不可以,就当是我为自己赎罪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杨汀白还是不说话,唐知也不敢去直视她的脸,她手颤抖地拿起那半只香烟,语调轻松地说道。
“这个就当我们再次交友的礼物好不好?”
夜一般静默。
“那,我走了,你休息吧。”
“杨汀白,再见。”
杨汀白站在原地像个垂默者一般,她纤细的脖颈几乎平直。
唐知以为她不会回应。
“唐知,再见。”
这一刻,唐知分辨不清杨汀白的情绪,她演了那么场戏,需要根据对手的眼神去给出反应,唯独现在,无法再根据专业素养去探究,就像一层海浪将她们俩送到了岸边,再也无法靠近。
初秋的风飒爽中透着一股冷意,唐知裹紧风衣,指尖夹着那半根香烟。
保安室在换岗,里面的人舒了舒颈骨走了出来,拿出火机准备点根烟,看见唐知,好心地凑了上来帮她点着,可能以为她是这里的住户,临走还客气的送了送。
昏色的灯将周围渲染成橘色,夜幕拉开,方才厚重的云层渐渐薄利,露出一轮挽月。
唐知沉默着,将烟送入了口中。
香草味,散了。
她在昏黄的灯光下咳了个没完,几欲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