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靖玉感受到了胸口的疼痛和窒息感,右手握成拳头放在了嘴唇外面,鼻腔只觉一酸,眼泪几乎是顷刻间就留下来了,一颗颗顺着丰盈的脸颊流至腮边,然后被她用手抹去,变成袖子上的一抹暗色。
她努力让自已不发声,不想让全知听见她在为她们哭泣。过度的苦难之下,旁人即使只是对其怜悯也是一种傲慢的残忍。
“娃娃,没什么好哭 ,起码我们还活着。只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全知摸索着张靖玉的方向,渐渐从身上摸到了脸,捧着张靖玉的两颊,用大拇指抹开她的泪水。抹了一下,发现手指的触感不一样,立刻想要将手撤离。
全知的手指很粗糙,张靖玉用脸部能感觉到那种皮肤干裂的颗粒感。她没有避开,在手指要离开的时候,用脸在那个手掌里面蹭了一下,像是一只幼小的猫,用自己柔软的皮毛去安慰一个孤独的人。
“你的脸真滑,像刚生的小孩的脸。我的手太粗了。”
全知的手退开,被张靖玉一把抓住了。
“你的手也许有点粗糙,这是你好好活着的证明。如果你不喜欢,出去之后,我们好好养养。”
“我们出得去吗?”
“可以的,有我在,我们一定可以出得去。”
张靖玉摸索着自己身上,证件不知道去哪里了,她着急找衣服上有没有其他浮雕形式的标志,可惜只有绣着的臂章,用手指摸不出来。
她也没有就此放任自己颓废下去。
“我是安庆市公安局刑侦一队警察张靖玉,案件调查过程中失踪,我的队友们一定在努力找我。只要他们找到我,我们都能出去。”
张靖玉越说越兴奋,她走之前,已经给师傅呼叫了求助,等师傅回去发现自己没有在,肯定会派人找她。老刘也是,老刘最关心组里的人了,如果发现她一直没有回去,一定会找她的。还有耳朵里面的这个定位器,说不准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她们的,只要组里的人找这个定位在哪里,很轻易就可以知道他们的位置。
“你说的人里面,都是女的吗?”全知的语气很淡,像是顺着话题的走向,提出了一个很寻常的问题。
张靖玉回想了一下目前的现状,兴奋的状态消退了一点,语气也变得颇为犹豫。
“我们的队伍比较小,只有我一个女的。但其实整个公安局里面还是很多的……”
全知打断了张靖玉的解释。
“我听不懂这些,我只想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多吗?比你强的女的多吗?你上头应该还有不少人吧,那样的人里面女的多吗?”
全知的语气很温和,张靖玉沉默了。
她其实很想回答,这样的人很多,现实中答案正好相反。安庆市公安局日常在一线跑的女性不多,她自己接触比较多的就是法医杨明悦。明悦姐是法医这边的一把手,据她所知为了这个位置杨明悦也是付出了很多,家庭、爱情、休息时间等等。再往上,不知道是不是安庆市这边特殊,直属的领导没有一个是女性,全部都是男性。
张靖玉的沉默,也让全知知道了答案。
“娃娃,我们出不去了,你的伙伴们不会救我们的。”
全知原本因为张靖玉兴奋的诉说,胸中逐渐充盈起来的希望又被戳个洞漏了。她拾起刚刚被丢下的香再次摸索着点燃,朝着神像继续朝拜起来。
“我们是警察,我们不一样的。”张靖玉依然坚持。
全知深深一拜之后又起身。
“没用的,我们试过了。娃娃,可能要连累你了,你可能得跟着我们一起死了。”
全知的身体颤颤,几乎握不住手里的香。
“娃娃,帮我个忙,把神像转过来吧。”
张靖玉有点疑惑,但是她依然遵循全知所说,上前搬动这个神像。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神像非常地轻,和它巨大的身体不太一致。神像的背后划的全是道道,在烛火的映照下,看着密密麻麻的。
面上看不出是什么,张靖玉只能求助全知。
全知攥着香起身,张靖玉想去帮忙扶着,被温柔拂开。全知自己将香插到了香炉里面,就像是做了千百次那样熟练。
“看到了吗?”
“那些道道?”
全知苦笑了一下。
“那不是道道,那是人命。我们命苦,没人记得住,只能互相记着,只要走了一个,我就往上面划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