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靖安若安静地吃了饭,如往常一般收拾好了浆洗的衣物,熏了淡淡的木质香,唤了黄丽儿,一一与人送去。李长侍惊诧靖安若的变化,不过他是个粗人,并不觉得不妥,于他而言,人得先活不是,这些活计农人也都是会的,没有靖氏小姐也不过是寻常女子,此景并不奇怪,眼前这人不至于让小姐背井离乡。靖安若后面多了个冷脸煞神,平时那惯会扯皮的主家,只需他一个眼神扫去,便已乖觉地递了银钱于靖安若、黄丽儿二人。靖安若平日里从不浪费,今日竟破天荒地买了许多东西,有许多衣物,有少女的、妇人的、男子的,甚至是女子的一些钗环装饰。李长侍一向少言寡语,只待他家小姐一句话,便付钱拿东西。
李长侍手中物件愈发的多起来,黄丽儿不由开口道:“阿若姐姐,怎么会买这么多东西?”靖安若淡淡回答:“不多。”承蒙恩惠得以照拂,三年时光他们把她当亲人看待,无微不至,今日归去,以物聊表谢意一二,又怎么算多……黄丽儿爱吃苏记的糕点,惦念悠香记的菜肴,靖安若一并安排了,只教黄丽儿感慨,没钱使人眼花缭乱,有钱让人随心所欲……黄丽儿又掂起一块糕点,丢进嘴巴里,不经意间已到了悠香记,不由又惊讶几分,阿若姐姐究竟是多富贵的人家,她竟带她到这等地方……靖安若对着小二说:“把你们店里的特色菜全部上一份。”咦,这不就是平时浆洗的两个姑娘吗?竟也登堂吃饭,小二小声说:“阿若姑娘,这里菜肴至少也要十八两一道,您确定都上一份?”阿若知他何意,随手指了李长侍:“他付钱。”那人不像是没钱的主,小二会意,不多时便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八宝鸭、珍味鸡、秘制酱肉、糯米藕……各色菜肴色香味俱全,充斥着黄丽儿的味蕾,这些自然是她从未品尝过的味道,刚刚还在大快朵颐的黄丽儿,不觉间竟已泪流满面,一想到阿若姐姐要走,纵是美味的菜肴,黄丽儿也不觉香了……
李长侍只觉得女子最是善变,明明刚刚还吃的很开心,现在便是泪流满面。靖安若温柔地给黄丽儿擦拭眼泪,黄丽儿扑进靖安若怀里,“姐姐,我舍不得你。”靖安若亦是不舍,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轻轻拍了拍黄丽儿的背安慰:“小丽儿,我会记得你,也会很想你,过些日子我会回来看你 ,你不要难过。”世事变幻,未来无法确定,可无论何时,我亦会记得冬日的火苗带来的温暖。
靖安若把衣物分别给了刘泽一、黄丽儿母女,寻常的人家未见过这般好的料子,黄母只觉得受不住,“阿若姑娘使不得,我们这等粗人大可不必这般的。”靖安若拦下黄母的推却,说:“伯娘,使得使得,你们照拂阿若多年,这不过是阿若的小小心意。”话别旧人,靖安若踏上了回去的路,他们这些人家虽是不富足,却也不肯轻易受人恩惠,昨天靖安若已悄悄地拿了银票塞在了衣物里,愿他们的日子会过得轻松些。
出发前,黄丽儿给靖安若塞了一盒桃仁酥,“阿若姐姐不爱吃甜的,我阿娘少放了许多糖,我娘的手艺最好了。”靖安若接过,宠溺地揉了揉黄丽儿的头发,算是道别。靖安若曾问刘泽一,或许京城可以给你更好的前景,可愿一同离去,他说不愿,“我看似一人无牵无挂,根却在这里,这方水土养育我,我就该凭己所能护佑一方平安。”捕头是能捞点油水的差,可他却仍是个他们所有人里最穷的那个,他师傅也曾说他人至清则无鱼。
一些话没有开口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他买的那支珠钗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了,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相遇不过是短暂的。三年她从未提及身世,可是她身上那块玉佩,仍让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三年来也有人与他提及婚事,都被他拒绝了,或许是他生了妄心。三年未有人寻迹,阿若也从未提及过去,他攒了好久的银子买了一支珠钗,就在昨日,他终于鼓足勇气决定表明心意,可是京里来人了,接阿若的,罢了,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终究是他生了妄心……阿若问他,愿不愿一同前去,他拒绝了 ,他若去了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伫立身旁,那时的他只怕是就像这支珠钗一般,不知该如何自处吧,情谊纵有十分,身份未必相配,现在阿若想要什么样的珠钗唾手可得,何需他多此一举,刘泽一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就连那李长侍也比自己优秀不是吗……他拒绝后,李长侍给了一块令牌,若是改变了主意,可以向靖氏提条件,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可是刘泽一无求,以后的事尚且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