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部津猛地向后一仰,与小板凳几乎形成45°角,他手放胸前安抚被吓到的心脏:“你干什么?”
伊佐敷欲言又止,最后烦躁地一抓头发:“你这么晚来浴室就是为了打坐?”
“到浴室当然是为了洗澡啊。”阿部津无语:“浴池没水不能泡澡,我当然要多冲一会儿。”
伊佐敷脸色依然很难看,对着阿部津翕张嘴唇,却半天一句话也不说。
阿部津微皱眉,猜测伊佐敷这种表情的原因。他冷不丁突然问:“你肩膀问题很严重?医生不允许你决赛上场?”
伊佐敷迅速反驳:“没有的事!”
“那你摆出这一副样子干什么?”
“……”
阿部津审视他的肩膀,确定没有针灸的针眼也没淤青,胳膊活动也看不出僵硬,这才伸手从盆里拿出洗发水,语调平稳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想说的话就说,不想说就早点回去睡觉。”
“……林医生说,我肩膀虽然不严重,但恢复状况比预期差……”伊佐敷艰难地说:“有可能决赛不能上场。”
“……哦。”阿部津挤出洗发水,往头发上涂抹。
这种过于淡定的姿态,让伊佐敷有些恼火:“你怎么能这么平淡!你不会认为你决赛也只需要投五局,队伍就能提前获胜吧!”一想到阿部津有多么抗拒投满全场,他的内心就无比自责,很难平静下来。从离开林医生的诊所,愧疚就一直啃噬他的心,可现在见到正主这么佛系,愧疚就变成了焦虑生气。
阿部津把头发向后一捋,抬头看向站着的伊佐敷:“你着急什么?”
伊佐敷抽了抽嘴角,揉了揉眼睛,上下看了阿部津半天,向阿部津左肩伸出手。
阿部津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干嘛?”
“我要掐你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做梦。啊!”
阿部津收回两根手指:“我帮你确认了。不是做梦。不用谢。”
伊佐敷一脚踢上阿部津小腿:“混蛋!我刚洗过澡,你居然把泡沫沾我身上!”
阿部津无所谓,他还好心提醒:“你别摔了。”
伊佐敷直接伸手拧开阿部津的花洒,借着水冲了下胳膊。
阿部津暴怒:“赶紧关了!我刚刚开始搓头发!”要不是腰间的毛巾松了,他都要站起来打人了!
伊佐敷哼了一声,故意磨蹭一下,才关掉花洒。
他从旁边另搬了一个凳子,放到阿部津前面不远处坐下,说:“……我很抱歉。我会尽力恢复,决赛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投完全场。”
低着头开始搓头发的阿部津眼角瞟了伊佐敷一眼,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绞在一起的双手。阿部津叹气:“一个裸男盯着裸露的洗澡着的我,说实话,压力有点大,还有点恶心。”
伊佐敷额上崩出好几个十字:“混蛋!我在跟你很认真的讨论!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阿部津微微勾起嘴角:“别担心阿纯。我做好准备了。”
他之所以这么晚洗澡,就是因为写棒球日志花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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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像小凑说的那样,态度已经软化。纪美提醒了他。
他的球棒,手套,头盔,包括根据他脚型和用脚习惯特意定制的钉鞋,都是青道的投入。食堂的双份菜、肉、水果,不限量的米饭,经理们每天冲的蛋白粉,让他告别营养不良。如果没有来青道,他的能不能长成这样的体格都是未知数。
青道每年在他身上投资一百多万円,不是让他当替补,而是希望他成为王牌,带领队伍去甲子园。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在意识到这点后,躺平成为青道投资的失败品。
他确实希望能成为职棒选手,改变家庭的命运。但现在,兼顾学校的期望和职业梦想,成为他必须要面对的重要课题。
【他在棒球日志上,一笔笔慢慢写着:‘不要胆怯,不要逃避。肩部撕裂伤,彻底不能投球是很可怕的最坏的未来。韧带受损需要TJ手术,却没有钱,同样令人恐惧。我不能再把精力放在最糟糕的可能上。我必须积极地去应对完投决赛这件事。’】
难波曾经问他,对甲子园的看法。他当然对能不能去甲子园毫不在意。记者、球探、球迷能看到他的球速、球质,能不能去甲子园,对他能不能签约职棒球队没有太大影响。可是……
【‘我希望带着这些人实现他们的梦想。亮介、阿纯、丸山前辈、东前辈……我希望与他们一起,构建一个梦幻的完美回忆。’
‘打进甲子园,获得青道第一个全国冠军!向着目标,考虑而不沉溺于困境,只想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左手支着下巴,看着书桌前面墙上贴着的大联盟球员海报:‘下一场比赛,教练应该只要求我继投三局左右。决赛时光一郎背负1号,阿纯肩膀好转,那我大概只需要投六局左右。但目前还是考虑最差的情况,就是我投完全场。这样,我四天的投球数就会到200球左右。加上牵制和练习,大概能到300球。而包括这场比赛及这几天的练习,我一周的投球数会超过400球,但不会到450球。’
阿部津轻轻呼出一口气,笔在指尖转了一圈:‘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以我现在的肩膀状况,受伤概率还是小于5%。我要想办法继续降低受伤风险。’
他在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写下:‘心理准备:半决赛做好继投三局以上的准备,决赛做好完投的准备。’
‘体能准备:适度重训,减少大重量的提举推拉,增加小重量的训练种类。’
‘柔韧性训练……’
灯光照在他认真的脸上,睫毛的影子晕染在下眼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