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喜欢这些炫目耀眼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又转了个身,换城了手肘拄着窗台的姿势,笑着问:“王哥,你怎么大半夜的过来了?有事儿?”
王哥哈哈一笑,“我能有什么事儿,一个月我也就能派上个一两次用场,闲的都快不会开车了。我本来是睡着了,是我老子娘,她起夜不小心被凳子绊倒了。我帮她热敷完脚觉也散了,就出来溜达会儿,走着走着就到公司了。”
骆铭关切的问:“严重吗,去挂骨科了?”
王哥说:“没去。磕了脚踝,就红了点儿没啥事儿。我说去看她不让,说大半夜的折腾人家医生做什么。老太太就这样,特有主意 ,我说话不好使。”
“等会你把车开走,明天去挂个骨科瞧瞧,老年人要尤为注意。公司里的车闲着也是闲着,就不要去外面打车了。”骆铭说完又转过身去看着外面的灯。
现在的骆铭老成,稳重,谈吐间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好像那个与刘冲比了一场魔方九连环、讲冷笑话打趣人的阳光少年根本不是他。
看着骆铭,王哥心中不禁感慨:眼前的这个人才多大啊,他还是个学生呢。那年他才十九岁,正是恣意潇洒的年纪,差几天就要高考了却不得不接手了这么大的一家公司,真是难为他了。
王哥轻叹口气起身准备离开,就在他将站未站时候,骆铭背对着他问了句:“王哥,你觉得这个A城怎样?”
“啊?”王哥被骆铭的话问的一懵,刚离了凳子的屁股又一下子坐了个实在。
王哥想了会儿,才说:“A城好,繁华大都市,多少人挤破头的往里头钻。人多车多生活多样,挣钱快还挣得多,想要什么有什么,医疗教育都完善,我老家再赶个几十年都不一定能赶不上A城现在的发展。”
王哥见骆铭没有说话,便明白自己的答案没说到领导心坎里。
他想起来前两天跟张哥一起聊天时对方提了一嘴的事儿,顿了下,说:
“A城再好我还是愿意回我老家。无论的地方没有亲人就不是家,我老子娘住老家我就总记挂着老家那点儿东西。其实家里头啥也没有了,可还是惦记的紧。”
“嗯,”骆铭的声音暗了,说:“再好不是家。”
是啊,他的家也不在这里,分什么领导和员工,大家都是异乡人罢了。
王哥见提到“家”小领导的反应果然不一样,趁热打铁,说:
“骆总,我听老张说他给你介绍了个女朋友,也是学医的。他说那姑娘人品相貌家世都不错,你没考虑吗?”
骆铭没回头,只浅浅的笑出了声。
王哥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淘淘自己心里话,说:“您还年轻,婚姻上不用考虑的很长远。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待婚姻的,都说婚姻是坟墓是牢笼,我不这么认为。”
“就我个人的看法吧,婚姻是把两个情投意合的人拽到一起,最后组成家。有家就有根,有根了才会有牵挂。”
“记挂人和被人记挂那都是幸福。像您这样的人肯定是要结婚的,趁早些别赶晚,晚了好姑娘可就跟别人走了。”
骆铭稍侧头看王哥,问:“那你呢?为什么不结婚?”
“啊?啊。”王哥本意是劝小领导接受老张牵的红线,没想到他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王哥怔了一下,说:“怎么说呢骆总,我也年轻过,年轻人嘛,谁没个傲的时候,我像您这个岁数时候那是傲的没边儿,扬言非要闯出一片天地再成家,现在人到中年了还一事无成,婚姻大事儿也给耽搁了。”
“以前是觉得年轻不着急,现在是着急找不着。可愁煞我老子娘了,见天的想抱孙子抱不上,各种张罗给我找主儿呢。”
王哥不是个话多的人,平日里跟着骆铭去应酬很有眼色,从没僭越过本职工作。但是人若愿意交心,说出的话也都说掏心窝子的敞亮话。
楼下的交通灯由红转绿,一辆车缓缓启动穿了过去很快消失在了视野里。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路旁的水杉在灯光下投下一排黑灰色的影子。
头顶的天空清明透亮,裹在一圈浅橘色月晕里的圆月,见证着历史的兴衰,寄托着古人的哀思,传承着千百年来人们对国和家的祈愿。
光晕紧紧的拢着月,像个忠诚的护卫。
你走我也走,你停我也停,只为护你今夜无忧。
“是该谈个对象了。”骆铭冷不丁的说了这句话,又打了王哥措手不及。
王哥思索再三,试探的问:“骆总,您是要应了老张那边?”
骆铭嗬笑声了,说:“没考虑。”
“啊?”王哥惊讶了一瞬,似是想通了其中关键,说:
“您不考虑也对。将来老板和老板娘都抢着去当医生,公司谁来管?少不了您又想把公司转让了,这咱们可都不依。咱们这些员工都说了,跟着您干心里舒坦,换个老板那肯定要走光了。”
王哥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两年您把公司打理的一点儿都不输老骆总,员工们是信服您的,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当医生,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尊重您。”
“作为年长你两轮的过来人,我说句为您为公司考量的话,您可以找个会管理的女朋友试试,这么大的公司总归还是得交给懂行的来打理。”
说实话,在老板跟前张口闭口的谈公司的前途,说什么为领导和公司考量,王哥知道他这个小小的司机不够格儿。
这样话多少会惹的领导不快,他已经很有眼色的提前做好抬屁股走人的准备了。
等待领导开口的几秒中里很难捱,虽然王哥的确是为骆铭为公司考虑,但作为司机他只需要做本职工作就好,这些有的没的确实不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