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瑠加的男人也注意到了他,四目相对,二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瞬错愕。
男人的情绪骤变,杀意毕露,就在他准备出手时,忽听怀中传来一声闷哼。他立刻托起妻子下颌,只为让她呼吸得更顺畅些。
瑠加双睫微颤,待缓过短暂晕眩后,视线终于聚焦。
看到熟悉的面容,她怔了片刻,试探着伸出手,立即被男人握在掌心。
“没事吧?”
对方低沉嗓音中的关切几乎外溢,眉眼因担忧而蹙起:“抱歉,我来晚——”
未等说完,女人忽然搂住了他。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压抑多日的担忧在确认丈夫平安时终于爆发,瑠加埋在男人脖颈间,眼角潮湿,呢喃中鼻音明显。仅片刻愣怔,男人也回抱住了她。
他完整的左手落在妻子后脑,安抚似地抚摸着女人的长发,微微侧脸,面颊相贴,唇角弯起很淡的笑意。
这一幕落在眼中,本欲说些什么的佐助便噤了声。
硝烟狼藉的战场,飞沙灰烬围绕着二人翩然起舞。
这个世界的宇智波佐助抱着他的爱人,如两块遗世仅存的拼图,他抱得那样紧,几乎要将瑠加嵌进胸膛的血肉中。
那一刻,连风也为他们静止。
只可惜温情短暂,远处传来的咆哮打搅了这份平和。
大御神元志从废墟中爬起,血肉模糊的身躯鼓动不止,口内不断有黑线喷涌。
被吸收的尾兽们在体内挣扎,他的面目也因此不断变换,唯有不变的狞笑宣告着彻底的癫狂。
“还没结束……还没结束!”
太多太杂的查克拉吞没了神志,只剩下杀意。敌人拖动着腐肉铸成的躯体向前爬行,不顾一切向着二人的方向冲来。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失败?我是被神明选中的人!!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佐助将妻子护在身后,完全体紫色须佐拔地而起。
怪物的撕咬落在须佐羽翼之上,却无法撼动分毫,双翅掀起的狂风轻易将其甩出数百丈远。
“其他的之后再解释吧。”
瑠加单手结印,再次开启仙人态:“先把尾兽抽出来。”
说话间,大御神元志口中已凝聚了类似尾兽玉的攻击,只听一声尖锐爆鸣,巨型光团直冲而来。
白光刺目,被“楔”控制的佐助下意识闭眼,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
尾兽玉直直穿过三人向后飞去,时隔数秒后才在远方轰然炸响。
前方二人丝毫不避,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冲击波的狂风掀起了宇智波瑠加的碎发,露出她已变换图腾的写轮眼。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清泉镇的协同作战中,在“麒麟”这等规模的杀伤性忍术下,她也做到了毫发无伤。
这就是她万花筒的能力么?
佐助陷入思考的同时,那对夫妻的注意力都在敌人身上。
女人似乎有些疲惫,对丈夫轻声道:“速战速决吧。”
“嗯。”
交换过眼神,二人同时向怪物袭去。
骨架凝集,发出查克拉燃烧的嗡鸣声。
绿色须佐速度更快,周身包裹的查克拉犹如烟雾,肉眼只可辨一缕雪色尾迹。
眉目悲悯的女神六臂前伸,化作无数长蛇,远观如八岐大蛇再临,咬住怪物躯干,先一步牵制了行动。
紫色天狗紧随而至,手握长刀当头斩下,正中怪物胸膛。
大御神元志发出凄厉哀嚎,被吞噬的尾兽们齐齐从体内涌出。
瑠加变换结印,自然能量凝成巨蛇,一口咬在怪物咽喉,毒素入血,蛇身盘旋游走,紧紧缠绕,敌人再也无法挣脱。
箭在弦上,随时待发。
男人侧头看她:“要活捉吗?”
“不用。”
瑠加抬手,绿色须佐随主人动作贴在丈夫背后,仙人体查克拉顺势而上,几乎瞬间,二人的力量交汇融合,不分彼此。
“结束了——”
随着瑠加的低吟,长箭破空,飞射而出,速度快得几乎扭曲空间。
须佐之矢外层包裹的仙人查克拉飞速旋转,远观如一道银色尾迹,力量却蓬勃滂湃,箭矢经过之处万物顷刻化作齑粉。
一声轰鸣后,紧接着便是刺目白光。
大御神元志的尖啸淹没在爆炸中,待烟尘散去,唯余一地硝烟碎石,再无任何活物的影子。
敌人身死的瞬间,一直受制于“楔”控制的佐助只觉枷锁解除,力量悉数回归。
正如瑠加所说——
都结束了。
他站起身,掸去外袍沾染的尘土,见那对男女迎面走来。
这个世界的宇智波佐助归位,二人四目相对,仿佛在照一面镜子。
男人面色冷峻,佐助察觉到了对方毫不掩饰的戒备。他漆黑的眼上下打量一番,微微蹙眉,瑠加正欲解释,却听他抢先一步开口。
“我从你的世界回来,情况我已猜到,不必介绍了。”
男人在距离他五步开外处站定,顺势拦下了妻子:“敌人因你而来,如今事情了结,你也该回你的世界去。”
毫无寒暄,单刀直入的犀利令佐助的话语哽在喉中。
瑠加不由推了一下丈夫。
“…这样说话好失礼。”
“别被同一副皮囊欺骗了,他在为木叶做事,不排除是威胁的可能。”男人冷声道:“之前从未发生过时空交错的情况,若不尽早修正,恐怕会影响两个世界。”
“地脉奇点被毁,已经来不及了……”
“奇点我自己去找,我也不会再打搅你们。”
佐助适时打断,望向宇智波瑠加。
“这段时间…多谢你。”
“别自作主张啊……”
瑠加拦下了还欲辩驳的丈夫,一锤定音道:“在你的伤痊愈之前,先跟我们走。”
因新“晓”四处作乱,这段时间的忍界并不太平,但孤儿院却丝毫未受影响。
今日阳光很好,药师兜站在屋檐下,追逐打闹的孩子们从眼前跑过,卷起一阵青草气息的风。
“啊!爸爸妈妈回来了!”
宇智波温树忽然高声欢呼,阿咲驮着他来到三人面前。瑠加擦了擦他脏兮兮的脸,也擦了擦一头蹭过来同样脏兮兮的大猫。
“听说差点又起战争,还在想是不是轮到我出山了呢。”
药师兜悠闲踱步而来,语气中笑意明显。
“情况是有些棘手,不然也不会麻烦你照看他……好在都解决了。”
瑠加刚放下儿子,男孩便又泥鳅似地钻进丈夫怀里。
温树亲昵地搂住男人,坐在父亲有力的臂弯中,当他抬起头时,却看到了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男孩愣住了。
“两个……爸爸?”
药师兜的目光也在男人们身上徘徊。
他镜片下的探究与打量一闪而过,最终都掩进了眼角的细纹中。
“看来发生了不少趣事啊,忍界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这位前任战争发起者发出了格外轻快的笑声。
那之后又是一番解释。
佐助本以为会费不少功夫,可当瑠加简单梳理完事情经过,便被丈夫和药师兜推进了医疗室。
所有人都围着孕妇忙前忙后,他被独自晾在门外,轻松中亦有怅然。
见到她与孩子平安,便再无挂念。
吵闹的白日过去,孤儿院的夜晚很安静。
佐助心领了瑠加的好意,可常年的独行已成习惯,他早忘了该怎样与人道别。
这个世界的自己归位,他再没有留下的理由。
夜是情绪的放大器,他为心绪驱使,来到瑠加的房门前,想再看一眼同为宇智波的他们,或再同她道一句:保重,后会无期。
房门并未关严,缝隙中漏出昏黄的光,佐助站在阴影中,光里传出了夫妻二人的声音。
“……还是太冒险……好在你和孩子没事……”
温树已经睡下,瑠加和丈夫压低了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佐助知道自己理应该走开,可不知为何,脚步并未挪动分毫。
“兜说是个女孩儿,你和温树总算如愿了。”
“是男是女都好。”
门缝漏出的光影印刻出了夫妻二人的影子。
他将头靠在爱人肩上,大约是拥着她,宽阔的身影完全笼罩住了妻子,沉吟半晌,喃喃着道:“我只是觉得……妹妹或许会更好。”
察觉到他的不安,瑠加摸上丈夫的脸,很轻地笑。
“别怕。”
她低声哄他。
“温树他们不会再重复你与鼬的宿命,因万花筒而兄弟相残的诅咒到此为止了……他会是个好哥哥。守护他们,这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我们一定会成为比双亲更好的父母……我有信心,也对你有信心。”
门内的男人沉默了很久,门外的佐助亦是。
他本以为自己永远走不出十七岁的那场雨。
“…嗯。”
他听到房内人低笑一声,这声轻笑仿佛惊蛰的初雷,劈开沉寂的冬夜与冰雪,连带着他积郁多年的不甘与麻木就此偃旗息鼓。
这就够了。
这个世界的宇智波佐助远比他幸运太多。
他有真正爱也爱他的家人,宇智波的前路一片光明。
阴差阳错的时空互换让他有机会见证此刻,也许是命运对他的最后一丝垂怜。
他终究没有推开那扇门,而是踏着月色走入林中,一如他来寻宇智波瑠加的那个夜晚。
孤儿院房屋的轮廓逐渐模糊,就在佐助即将迈入岔路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
他看到这个世界的自己站在不远处,漆黑的眼眸紧盯着他。
“我和你有话要说。”
孕中期的瑠加格外嗜睡,对昨夜丈夫的外出全然不知。
晨起后,她本想再检查一下佐助失而复得的轮回眼,可当走进客房时,入目一尘不染,早已是人去楼空。
瑠加恍然明白,他跟来只为确认自己与孩子平安,也早就计划好了不告而别。
抚摸着微微隆起小腹,女人垂下头,在阳光充盈的客房内独站片刻,发出了一声轻而伤感的叹息。
瑠加出来时,孤儿院的孩子们在上自然课。
丈夫和药师兜站在一处,并肩看着草坪上追逐打闹的孩子们。
稚嫩快活的笑声响彻上空,温树和朋友们在摘花草,不时抬头和老师说着什么,阿咲则衔着竹篮紧随其后。
大猫即便被抓了尾巴也不在意,实在被闹得烦了,索性原地趴下,爪子搭在头上假寐。孩子们一哄而上,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不一会儿阿咲全身的毛毛都沾满了草屑。
见儿子玩得开心,瑠加便没有打扰,转向身旁的两人。
“他走了。”
说这句话时,女人的语气略显低落。佐助似乎并不意外,只淡淡应了一声。
“这是他的选择,随他吧。”
药师兜将她的惆怅看在眼中,只是笑,并未作声。
“难得你们两个凑在一起,聊什么呢?”
“温树说想多待一阵子,他在霜之国伙伴不多,在这儿交到了新朋友。”
“也好。”
瑠加无奈,似是觉得亏欠:“我们住得偏僻,周边同龄孩子太少,让他多留几天吧……对了,香燐呢?怎么没见到她?”
“似乎是店里出了点状况,把孩子放下就先走了。”
正闲聊着,温树提着篮子向他们跑来。男孩面色红润,高高举着手,献宝似地递给母亲一支野花。
“妈妈,送给你!”
瑠加道了谢,将那支花轻轻别在耳后,却见男孩又从篮中取出一支,她配合地低头,任由温树小心翼翼插在她另一侧的鬓发中。
“这个是送给妹妹的,嗯……但妹妹还没有出生,妈妈替她拿着!”
“好啊,那我替妹妹谢谢你。”
望着相视而笑的母子,佐助不由唇角微弯。
妻子鬓发簪花的模样,让他联想到了曾经相伴玩耍的幼时。那时的他们和温树差不多年纪,也曾无忧无虑地追逐玩耍。
一晃已过去了二十多年。
“佐助君,比起当初执意一条路走到黑,果然珍稀当下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佐助侧头,对上药师兜的双眼。白发男人扶了下镜框,是感叹亦是告诫。
“和那位‘佐助君’相比,你已足够幸运。”
“我知道。”
针对这一点,佐助从未反驳。
“温树好像你。”
瑠加抬头望向丈夫,语气很是怀念:“小时候你也给我送过花呢,我们常去猫婆婆的花园晒太阳,记得吗?”
陈年旧事被当着外人面提起,男人不由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难得见他窘迫,瑠加本想再逗两句,却被儿子拉住了衣角。
“妈妈……”
温树拨弄着竹篮中的野花,苦恼道:“我给新朋友都送了花,女孩子们很喜欢,她们都说想做我的新娘……”
大人们都笑起来。
“可是我选了一个,其他人就会难过,我不想让朋友难过,所以妈妈……”
男孩格外天真地抬起头,湿润的眼睛又黑又亮。
“我可以让她们都做我的新娘吗?”
瑠加的笑容僵在脸上。
“……诶?”
“你好像生了个花心萝卜。”
药师兜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得极开怀。
呆滞半晌,瑠加不禁怀疑自己的教育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胡说八道。”
咚得一声,脑壳遭遇痛击。
温树后脖子一紧,被父亲提溜猫崽般拎走了。
望着儿子瘪着嘴,眼泪汪汪挨训的模样,瑠加不由扶额。
“我收回之前那句话,他和他爸不一样,佐助小时候可没这么……呃,博爱。”
“这点倒是像你。”
“哪有……”
瑠加满面愁容,摸着肚子无力道:“老天保佑,这孩子可别遗传她哥。”
估计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