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里,一切都显得安静而又可怕,两侧的房屋如列队的卫兵,顶着风雨,默默地注视着行驶在道路上的马车。
“爷,您要见的就是她?”马车上的小子乐呵呵道。
“嗯。”马车里的人轻声应道,过了一会儿又问:“她漂亮吗?”
“爷没看清楚吗?”小子有些疑惑,在爷的那个视角,他应当是看的极清楚的。
车厢里沉默半响,“我分不清,有小妹好看吗?”
小子想了想,“跟小小姐有点儿像,都是娇养的模样。”
这话一出,车厢里的人便笑了,车辕上的小子也笑骂着删了自己一个耳光,“瞧我,说的什么话,她不过是个小人家的女儿,咱们小小姐金尊玉贵,才能称得上是一句娇养大的。”
雨夜里的卫兵沉默地矗立着,雨夜隔绝一切声响,所有见不得人的心思也被黑夜勾引的蠢蠢欲动。
最终还是放下了。
车厢里的人长叹一声,道:“算了,再等等吧,我不信……我不信他不会喜欢上小妹……”
车轮在青石板上咕噜噜滚动,一切的痕迹又被雨水淋透,原来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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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得了一把硕大的伞,娇娇儿的下半身还是被淋湿透了,湿哒哒的裤腿粘在腿上很不舒服,反正街道上也没人,她便将裙摆掀起系在腰间,又将裤腿挽起,一路挽到大腿上,露出两条细白的腿,在黑夜里发着光。
又将鞋袜全部褪了,用手拎着走。
雨势实在猛,回家这条道儿上的水都漫到她的膝盖了,即使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常下田的,也害怕水里会有吸血虫,咬上一口,又疼又痒,还会得病。
这时候只能祈祷雨大水急,吸血虫来不及咬人就被冲走了。
走出城后,路上便一点光亮都没有了,到处黑漆漆的,水深水浅也不知道,时常深一脚浅一脚的踩,时不时踩到腐烂的树枝。
赤脚时间长了,又觉得这样实在舒服,摆脱了一切束缚,也不用担心踩到脏东西,雨水会洗刷一切。
但是乌漆嘛黑的还是叫人害怕,娇娇儿便小声地哼着歌儿给自己壮胆。
宋春白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纤细的少女撑着一把比她人还大的黄油伞,裤脚挽得高高的,露出两条白皙的腿,鞋袜被她拎手上,小心地趟着水往家的方向走,走近了方才听见她还哼着小调。
少女嗓音轻灵,即使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听起来也颇具意味。
“娇娇儿。”宋春白喊道。
认了宋家为干亲之后,他称呼娇娇儿也是娇娇儿,而不再是宋姑娘,两人也越发亲近。
少女惊喜地抬起头来,密密麻麻的雨帘中,唯有她的面目是清晰的,她像只小雀儿似的就冲宋春白奔来。
宋春白怕她在水里站不稳摔了,连忙上前接住她。
“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的!”娇娇儿欣喜地搂住他,但是没搂上,两个伞打架了,伞面撞在一起,娇娇儿嘿嘿傻笑。
宋春白收了伞,躲到娇娇儿的伞下,然后背起她,一边问:“这伞哪里来的?”
娇娇儿如善从流地趴到他的背上,丝毫不客气,一边道:“有个好心人送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伞面,上面的平安符还没摘下,在他眼前晃动着。
“怎么没带伞?”
娇娇儿趴在他的背上晃着腿,大大咧咧道:“等你来接呀。”
骗人。
肯定是忘记了。
宋春白没接话,道:“这伞可不便宜,知道怎么还吗?”
即使看不出来这伞面伞骨用了些什么好材料,她也知道制作一把这么大的伞有多贵,更别说这么大雨,她撑着这伞走了一路,这伞还没有破的迹象。
“不知道呀哥哥。”娇娇儿摇摇头,“好心人没留名字,他给了我伞就走了。”
“不过他叫我同学,想来是哪个学院的学生吧,等雨讯过了,我托师长去找一下。”
雨讯此时到了最急最猛的时候,学里放了三日假,今日是最后一天上课,就是要还伞,也是假后的事情了。
“不还也没事,回头给些钱,就当咱们买了。”宋春白道。
娇娇儿一下拧住他的耳朵摇晃:“哥哥啊哥哥,卖了虎皮有了银子,说话就是不一样了啊!”
宋春白见她提起虎皮的事情便不说话了。
那张虎皮完好无损,虎肉他们也舍不得吃,就想干脆一整只出掉,偏偏这么大的老虎没人收的起,等了好几天,还是苏瑾一得知他们的困境,介绍了临江城里最大的酒楼望江仙掌柜给他们,方才一整只卖出去,整整五十两银子!
他的意思原是一半给宋母,剩下的他跟娇娇儿一人一半,谁知在认亲那日,宋母和娇娇儿都不收,那五十两银子都是他一个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