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云走近了些,才发现夜九婴神色是极冷淡的,而后会轻轻别开头,习惯性的眺望远方,似乎是不经意的,极轻的吐气,像极了叹息。
少年人的眉眼本不该太凌厉,只是夜九婴爱蹙眉,鬓发又用玉扣束在耳后,平白多了棱角。他肤色极白,在寒山中反倒多出点薄粉血色,如此看来倒像是在生闷气,竟多出些可爱来。
满腹调侃的话堵在嘴边,晴云生生咽了下去,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
——要走怎么不同我说?
听起来像是很亲密。
——谢谢你给我清账,多少我来日还你?
好像又有些太客气。
——那天送我回去,也要多谢你。
晴云无端想起了那个淫/乱的梦境,因为自身丰富的话本经验甚至还补了些剧情。他有些焦躁的按上自己的脸。
随即冷汗便下来了,扭曲的表情很像被什么打了。
最终晴云温声道:“每次见到你你似乎都不太开心,修士都长寿,你又这么年轻,别当老头啊。”
夜九婴很是平静,也没有主动要提起什么的意思,至始至终只是略略点头,似是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
在同桃夭查看寒山时,他还问了另一件事。
从晴云靠近开始,他便隐隐有些感觉,只是那感觉不太确切,他大多时候觉得是离得太近才有所沾染的。
——晴云身上也有一种极淡的香味。
桃夭走在陡峭山路的里侧,做出竭力思考的模样。夜九婴见她费劲,随口说道:“不必想了,许是他和我离得太近,那阵法又压我太甚,一时疏忽也是有的。魄香常人闻不得,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桃夭轻轻摇了摇头:“是我修为太浅,没在晴哥哥身上感觉到什么。”
夜九婴道:“我的女儿没有修为,可以不必太过在意。”
“那你又对晴哥哥怎么看呢?”桃夭缓缓停住了脚,接着说:“我听到了他对你说的那些话。”
夜九婴还带着那把木剑,里面还塞着几颗灵石。
眼前猛然出现少年的脸,他站在风雪之中,身后是鱼群乱舞,天地一片素色,他却穿一身红衣,衣带飘飞,别有一副冬景。
荻花指他咽喉,全无防备,满眼热诚。
他说:——好,我就给你许个诺。
夜九婴微微眯起眼,但凡他的剑尖再往前一点,晴云便会死于自己的命剑之下。他对修士恨之入骨,那一瞬间甚至真的有动剑的念头。
只是内心总有一种无形声音告诉他——别动,你会后悔的。
他会后悔?简直笑话。
再然后,他便闻到那一缕淡香。
“晴哥哥温温柔柔的,抱我的时候,说话的时候,他又总是笑着的。”桃夭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藤条,但似乎夜九婴并不关心她的答案,于是也不再多说,轻轻呵了呵冻红的双手,又道:“你不信晴哥哥吗?”
也正是那缕淡香,让他真正的放下剑。
过了好一会,夜九婴才捡起刚刚那个话题,到嘴边的仅仅路过被硬生生改成了:“来日不好评价。若只看眼下,有些天赐的真诚,其中透着几丝愚蠢,修为护不住心性……也还好。”
他的评价客观,漠然,一语中的,实在不怎么好听。
桃夭突然觉得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但又好像不是什么难听的话,单单一个“好”字她便觉得是在夸奖。
夜九婴又道:“我本就不在乎什么信不信,非要选,就是不信。”
越往下走越少出些雪色来,他看向浩瀚长空,长云慢卷再慢慢舒开,便不再说话。二人在山上对话终归是如云般而散。
夜九婴那句“就是不信。”兀自落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烫的如火灼痛。
晴云见他也不接话,似有些烦,二人便一路沉默往回走,毕竟不在自己宗门,又非正常的交换学习,能够给他们开放的地界属实不多。
“桃夭要拜凌云阁,如此,我在这就没什么事了。”这次夜九婴先开了口。
“这就要走了?门派在哪,若有机会我还能拜访一番,那日还要多谢你。”本来还纠结怎么问的晴云一下接了话茬。
夜九婴淡淡道:“不谢,只是我出身确实是小门小派,地址早就是断壁残垣,现下应该已经没什么弟子了。”
“想你修为高深,以为你是大派师兄,抱歉了。”晴云想来总归有些不世出的高手,只是夜九婴身上,总与前世的司九婴相似太多,让他无端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