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不想说话,晴云便主动去说了来龙去脉,可惜晴云实在记不得那歹人什么模样,有些遗憾。
夏家家主宽慰道:“道友无碍,这也是主家本家,机关毒草遍布,那人即便能跑,相必也走不远。”随后又喊了一众弟子去寻。
不知是不是错觉,晴云余光看向司九婴,发现那道视线总落在自己身上,安静而漠然,而后又悠悠转向别处。
等尽数说完,天色已然全亮了。夏家家主本想挽留二人留宿,晴云本想答应,一直未发话的司九婴却先一步回绝了。
“贵宗不喜男子,留宿便不必了,而我不会少一间房钱。”司九婴说得没有回绝的余地。
夏家家主平手一礼:“那好吧,家中繁忙便不送二位了,还望不弃请来参加小女成婚。”
晴云笑说:“自然的。”
二人出了夏家,便是繁盛的洛城,同夜里看的完全不同,夜里的洛城珠光宝气,白天再看,便有些九曲玲珑。除了夏家是朱红大门外,其它各色建筑皆是白墙,建的小乔精致,门房之间又用小桥连接,正是初冬,也未结冰,楼下是潺潺流水,分外雅致。
夏家周围没什么人,等过了一条街巷才看见几家开着的酒楼菜馆,几个小二正在门口叫卖。
“玉楼春的新酒,客观来尝尝吧,去年初冬的白梅酿的,香的很!不喝要后悔的”
“合欢的麻辣肉锅嘞,最后三份,卖完歇业,哎哎客官,大厨说了,一人只能买一份。”
“扶桑人民都爱吃的寿司,不同感觉新口味,不好吃不要钱喽。”
这条街是卖吃食儿的,楼口还摆着各色点心,如此种种叫喊混在一处,仅仅一条街之隔便显得热闹非凡。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一个男人伴着个少年倒不突兀。
作为修士而言,既然求道便要脱俗,常言道五谷杂粮的果实混着着人世间的浊气,而脱俗必经的一条路便是辟谷和清修。晴云除了最早的几年去万剑宗的饭堂吃饭,后面倒没怎么去了,如今再看见精致小食,不免多看了两眼。
万剑宗推行辟谷,入道便能修行。他很喜欢吃,也不在乎什么流言忌讳,但食堂并不是主供弟子吃饭的,本来不缺他一碗,只是晴云长得太快,饭量同修为成正比。某年年末唐昭指着多出的伙食费看了看琅韵,琅韵便不许晴云再吃了。
司九婴随口道:“你想吃。”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想,你请我吧。”晴云也不用他客气,径直踏入一家饭馆,拉开椅子便坐下了,颇有些无赖的味道。
司九婴神色不定,眼下也不知是什么情绪,晴云已经熟稔到把菜点齐全了。
还往里让了让位置,他的位置靠窗,一眼就能看见窗外车水马龙的长街,他轻轻把手交叠搭在下颚,暖色眼瞳便染上一层光晕。
晴云喃喃道:“真好啊。”
司九婴面色纠结最终还是坐在晴云对桌,单手扶着额头。
司九婴:“好什么?”
晴云:“有吃的真好,有住的很好,有病可医很好。”
——仙魔无战事,百姓能安居,修士不谋财,官家不害命。
这原是晴云想说的,但他此世与魔尊还未到前世那般熟络便只好说的肤浅一些。
果不其然听到一声轻笑,只是笑他的人不曾嘲他,晴云置若未闻,毕竟当下的局面也有司九婴一份功。
晴云随口道:“没办法,毕竟穷。”
日光中少年眼含赞许,卷翘的睫毛好似盛着日光,一抹浅笑无声化开,不知是感谢这餐饭,还是别的什么。
而后轻轻看了司九婴一眼。
而后他看向了那双手,晴云忍不住想,他曾用别的其他的身份牵过的。
那手实在好看。
他还记得在深山老林的破屋里,那双素手去调琴。青年的指腹摸过根根玉弦,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司九婴的呼吸轻浅绵长,自带一种冷冽如雪的气质,唇色薄淡,眉眼舒开也能给人一种攻击的本能,又有自带的威压,闭起眼睛便更显得凶了些。
他就静静的躺在那儿,晴云本想叫醒他。只是手还没碰到,司九婴便睁开了眼。那双墨色眸子从困倦瞬间冷了下去。他不发一言,又好似说了所有。
晴云一愣,随即还是把手落了下去,手中绽出一朵白梅,花瓣飘飞随之远去。
晴云笑道:“它太调皮。”
即便再熟络也是曾经,不论如何,此世的司九婴都未必熟悉自己,晴云拎得清,但不免鼻子有些发酸。
好在尴尬的时刻并未持续多久,小二上菜非常快,而晴云终于找到了熟悉的场子一般,起身帮忙布菜。放眼望去只有青红两色,什么白玉豆腐,绿衣玛瑙,都一溜码在了司九婴面前。而浓稠厚酱的烧鸭烧鹅全在另一侧。
名字好听,其实就是青菜豆腐黄瓜胡萝北一类蔬菜,而晴云那边显然截然相反。
司九婴:“……”
他合理怀疑晴云厚彼薄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