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云来不及多想,一个弹跳便跟了上去,紧紧攥住了夜九婴的衣角。那群傀儡一时蜂拥而上堵住了刚被劈开的缺口,许是夜九婴的剑气太过霸道,比起先前的疯狂,现下更像是围困,但依然各个张牙舞爪,伺机而动。
夜九婴随手甩掉剑上的血痕,才道:“你的剑到底是怎么修的?”
这话说的寡淡,甚至没什么感情波动,听不出批评,好像就是个纯粹的问句。
可在晴云听来就不是那个滋味了——他那是前世用针的习惯,情急之下便松手了。修为尽失,可不就连个没人气的死尸都打不过,事已至此全都是他半吊子修道的报应。
不禁小声道:“那是我不想变成剑仙吗?”
夜九婴并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站在正中,和晴云背贴着背,老头站在最前面,柱着一方木棍舞的虎虎生风。
他们正同尸群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只不过这种平衡打破的也很轻易,他们没有神智,却本能的知道谁好欺负,逐渐聚到了晴云这一侧。
嘶——
那是有人拽上晴云长衫,布帛被勾破的声响。晴云屏气凝神,一拳揍了出去。
他们在试探。
就像是应征这个猜想一般,人群只会威逼上前。晴云刚刚被卷在地上,也说不上受了什么重伤,总归只是皮外,他自己又全无自觉,此时衣服上挂着几只钗环,血色也从哪里弥漫出来,他只能一个挑一个的拔掉。
可不挑不要紧,一挑开,那群人就像发了狂,像是无形中有什么力量驱动他们往前,竟然无视夜九婴的剑气直逼再次晴云!
“还知道挑弱的下手,手段漂亮。”
“不过也——永别了。”
顷刻间,血光四溅。夜九婴旋身一转便同晴云换了位置,那实在算不上的人东西便径直撞上了剑气。
如今晴云是人尽皆知的菜花一颗,自然反抗不了夜九婴什么。虽然招式太过简单,但那剑意太过干净,一时让人无法忘怀。
有点熟悉…
又不相同。
而此事件的主人又帮了他一次,虽然夜九婴脸色一直不太和善,冷漠又疏离,但好像为人还不错,至少情绪都是明朗的,好像还有点护短……
晴云侧头望向那个背影。
错身而过时,有血迹迸溅在他侧脸,他肤色白皙,反而在橙红中表现出一些癫狂,手腕上正有血色,周身透出些森冷杀意,黑袍曳动,剑不容情也不容生路。
一如客栈有人以琴格挡,勾琴为弦,替他挡下一记逼命魔刀,又如雪夜中红裙舞动,白剑随行,破开金光钟罩,手持方盒的模样。
当时自己也是被这样护在身后,受一点微末的伤,而另一个人被迫在他不熟悉的领域,弄得满手淋漓。
而以他的本可以完全不受这种罪。
“九婴……”晴云喉咙有些发干,咳嗽了两声才说道:“前辈,何至于此……”
“不知道。”夜九婴答道,余光瞥过他一眼,语气仍然淡淡的:“总觉得你不能就这么死了。”
语气很平静,甚至没什么波动,无端透出一种坚定的口气,这事好像是既定的。
“至少别死的太轻易。”
晴云来不及多消化,才看见夜九婴的手在细微的颤抖,很轻微,甚至转瞬即逝。
老头也在往后靠,周围的尸群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他们若不能突围,修为再高,杀的再多,终究也逃不开困死两个字。
夜九婴再挥出几道后,便肉眼可见的乏了。谁的真气都不是取之无尽的,何况新伤又叠着旧伤,皮肉无恙,经脉才是要娇贵的养,多自信的医师也怕不爱吃药的病人,再一击后,夜九婴扬声道:“霄环 !!”
先前那古色古香的七弦长琴便应声而出,浮动在夜九婴的手边。
只是还是与先前不同,夜九婴满手的血,再抚琴,玉色琴弦也泛出深红。
一音绝响,余音缭绕。
他就这么一手持剑,一手抱琴,逐渐荡出一丝笑意来,就连眼神也不似初时冰冷。方才那一击同晴云听到的都不同,是一阵浑厚的,近乎碾压众人的太古遗音。
他轻声说:“不会有事。”
晴云这时才察觉出来他的不对劲了,他猛然抬眼去看夜九婴的手,而手心赫然环着半挂红线。
傀线,还能这么用!
不愧是疯子,又不得不感叹他的天才。能透过线驾驭什么不是难事,但线断仍然能有效力就相当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