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川以鼻腔闷哼,不屑道:“可是我打赢了。”
“哼什么哼,我在说你。”
即便拆穿也不至于无可弥补,晴云的赖皮与胡诌早就炉火纯青,非是一介不相熟阴差可参透。
谢三川摸了摸鼻子没有回应。
鬼界堡是大城,甚至同人间城镇并无不同。区别是鬼确实无需睡眠,有些青脸白面,有些脖长吐舌。他带着晴云走街串巷,七拐八扭到一方正堂。哪里已经聚拢了一群鬼正抱着香闻,见谢三川来了纷纷聚拢过来。
有的亲昵,有的恭敬,连晴云一介外人都觉得他甚受欢迎。
诸如“殿下”“哥子”“好兄弟”之云,喊到后面的叠字,让晴云直起鸡皮疙瘩。也正因此吓得晴云踩紧了自己盖脚的长衫,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其中一只鬼注意到谢三川身后的晴云,绕了飘了一圈。
“殿下,这是什么,新来的同事。”
他这么一喊,其他人也跟着围聚过来。
“莫非是你在找的儿子?”
“肯定不是,你看这生魂分明刚死,又这么齐整,也就看起来年纪差不多。”
三鬼沉默几许,同声大喝:“你是不是又乱捡小孩,捡了再分给我们养!”
“好不容易送到往生——呜,结果又来一个,根本带不完——”
谢三川心情甚好,拿着手中的册本转指轻点后才道:“往生门昨日有恶性鬼斗,弱水溺毙三十魂,你最好去善后。”
其中有一鬼赫然大叫,双目凸起的眼睛竟涌出了热泪,抱头窜出了殿门。
“引阴口是不是进来一个红衣厉鬼,早说他不能放进来,现在都快打到城中心,你去报十殿阎王。”
又有一个鬼仰头直冲横梁,因为没有实体,几乎径直飞出门外。
这次还没等谢三川开口,就有一鬼哀哭着说:“渡口来了佛门居士,我真的拦不住,那种打不过又不弄死的人,是最没有办法的。”
谢三川道:“所以呢?”
不等下文,这会便哭哭啼啼从店门的窗口飞了出去,边跑边哭的愈发哀凄尖利。
如此,这大殿便真正只余下二人,晴云摸到最近的座位,谢三川拿起杯盏,像模像样给他置了茶:“请。”
茶过三杯,谢三川好似终于有开口的意向,随口道:“我其实已经过世许久,久到连麾下将领都成了一门阴差,久到忘了一些旧事。”
“听说你半年前才来。”
“找人。”阴差一顿:“还没找到我就迷路了,又不甘心去投胎,便转了行。我看你也像,爱屋及乌的帮扶。”
晴云:“如此我多多感谢,就是不知是像你儿子还是迷路的你。”
谢三川轻叹:“我多数捡的都是女婴,人家嗷嗷待哺,你这么大只能自己走吗?”
“有所改观,好随便的阴差,传言果然不能尽信。”
“无所谓,你有本事能当阎王我都会支持你。除了我那个麾下的将士,其它两个钱权人脉总有需要。”他自觉突兀又补了一句:“你总不会当弱智,不懂我眼光的人实在有难了。”
晴云忍了忍,摩挲杯口:“就这样?”
“五天没休班有点手抖。”谢三川瞪着他,看晴云还是满脸不解,他只把视线压在那块蒙眼的薄布上,银色暗纹幽昙光华潋滟,他沉思般轻轻抿茶,在淡淡吐息:“这条蒙眼带子是我下葬时戴的抹额,你不就是图这个。”
“?”
晴云本就失明,但不妨碍他被这句话炸的双眼晕眩。赶忙说道:“有没有可能是他人赠予的。”
不是忌讳死人,只忌讳碰到正主,更怕一些消瘦不起的莫须有的帽子,此时原本沉寂求生本能赫然复苏,但他转念一想,承了人情似乎不好落井下石。
又道:“哦?你和谁关系不好被人家挖坟了吧?”
不能报家门,那引导一下总可以。
而对方也很会承情。
“安阳寒瑞。”
虽然后路留得有些坎坷,但好在晴云走上了。他拱手道:“他是不是活了很久?”
谢三川点点头,才说:“我还没问你们关系如何。”
晴云面容一滞。
很重要吗?这怎么答。
“你同我说的糊弄话好像哪里听过呢,”谢三川瞥他一眼,一壶茶终于下肚:“冤有头债有主,发带而已,我也没那么小气,送你了。”
这时晴云才说:“供认不讳,你说如何。”
晴云不想要,但他现在也确实不能摘。
当他还想问些话,一声刺耳长音乱了话头,这鬼直来直往,是刚刚要报十殿堂的阴差。
“川——”
谢三川随手合上了薄本。
“报是报了,可现在拦也拦不住——,打也打不过——,”
这鬼直来直往,是刚刚要报十殿堂的阴差。他说的细声细气,好似硬拉着嗓子,尾端却有风沙刮磨石块的苍凉。
“红鬼要索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