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年岁已过,比起前世的迷惘,此番说辞倒让晴云心绪意外的坚定,甚至有种淡淡的绝望,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固执至此。
甚至有种淡淡的厌烦。他也不知道是厌烦拿前世的信念游说,还是厌烦不留情面,以至于他都没有怎么看过安阳寒瑞的脸。
晴云把司九婴扛在肩上:“你高看了他,你也高看了我。现在,让路的是你了。”
他说罢,便往迷雾的深处走。
此时正是浓处,司九婴需要救治,晴云也不愿再多说,只是抱的不太雅观,走起来总有些闷响,他还惦念着半散的眼瞳,全然忘了他已非前世,也不在乎是否有人听到。
“你这神经病,尽交一些同你一样不正常的病友。不过你也可以不必放在心上,世间过错都是被允许后才发生的,也总会有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传来一声犬吠,接着是接连一片的鸡鸣。
俨然已经是一片村舍之中,更深露重。那狗见人便咬,鸡也跟着啄上来,倒被晴云一剑挥开才安分。
晴云感叹一句倒是很会看家护院,过了许久才隐隐约约看见几豆烛光,他把司九婴放下来,先一手护在身后,手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腕。
恍惚想起前世在同司九婴一道时也是如此,但他那会根本不需要出手,能做的就是站在旁边,摆个鹰犬样子。
后来终于有一次司九婴难以忍受,借过了晴云的长剑,确是没有下死手的仁剑,剑锋声势浩大,夹着腥风血雨,却一剑劈歪打了山头,施施然又丢回晴云怀里。
“轰隆”
高人确实可以移山平海,巨响之后是一览无遗的空旷。令晴云看着,如今所牵的竟也是一样的一双手,去那么软,还任他摆布。
他那会觉得司九婴在示好,在收拢他。
但现在想来,或许心思要更为单纯。
“如果不能让朕的爱卿站在这片土地上安然的看景,那朕征伐的原因何在,将军也会毫无意义。”
字字为晴云点满仇恨。
他不愿再想,只等着火光越来愈近。
可是那时的声音仿佛回荡在脑海,比任何时候都让他振聋发聩,甚至能回忆起自己略有排斥的而轻哼的声音。
可记忆那会放过他,他现在倒是有点顾及面皮了,不会脸红吗?不会尴尬吗?也和他现在的夫人这么说过吗?可晴云再听一次肯定是要笑出来。
稀奇,司九婴那样古板的人还惯爱跳脱的。
烛火越走越近逐渐出现了人的样子,只不过影子不大,约莫还是个小孩。他赶忙在靠近时收了长剑,用腿脚驱赶扑过来的野狗。
“哥哥。”嫩生生的声音过后出现了一张娃娃的脸:“这么晚了,还在赶路吗?”
这小孩长着一双丹凤眼,细眉白皮又还未长开,暖光映照下竟有几分活人的气息,看见晴云竟笑了出来。
晴云觉得有些眼熟,大体人都是两眼一个鼻子一张嘴,眼熟也正常。见此便蹲下与他齐平,才说:“小友,我们是路过这里,迷路了,可以先去你的村子避一避吗?”
“哦!这里的路是很不好走,经常有叔叔伯伯不见呢,不如两个哥哥跟着我吧。”那孩子心灵,说完便顶着灯在前面开路,说来也是,野狗看见那烛光便真的不再靠近了。“我以为是我哥哥回来了,你很像我哥哥。”
晴云牵着司九婴道:“你这么乖,你哥哥应该也很厉害啊。”
“那自然,我哥哥是村里第一个能文能武的先生呢。”那孩子脸上肉眼可见的自豪,越说越兴奋,时不时就要折回来等晴云:“我本来是要等他,但哥哥说要乐于助人,我就先送你们回去再来吧。”
感慨于孩童的质朴,晴云便道:“来的时候遇到好多野狗,你不怕吗?”
“不怕呀,哥哥送了我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灯,那些野狗都怕它,所以我不怕。你看我哥哥就是这么厉害。”
“不会熄灭的灯,稀罕物件,厉害。”
“哥哥说外人会弄坏的,但没关系我会一直送你们回去。”
“谢谢你呀。”晴云看着那盏灯边走边沉思,却也不忘四处看向周围,若不是他清楚的知道现在已非肉身,便是真的相信要误入乡野了。
无月的夜里阴森恐怖,好在树林深处逐渐浮现出来一些火光。司九婴一直都木然的走。刚开始还好,时间久了便引起了孩童的注意。
“那个哥哥怎么不说话呀,他饿了吗?”孩童打量一番后正要从怀中掏东西。
且不说司九婴能不能吃,他是否爱吃还是个问题,晴云登时垂下了眼。
“这个哥哥,他命不好还有点傻,不能说话,我也是乐于助人就照顾他一下,他刚刚吃过了。”
那孩子听了晴云的胡编乱造,小小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惋惜:“那哥哥真是好可怜呀。”随后又对晴云瞪眼:“你真是和我哥哥一样的好人。”
若是前世司九婴八成要拍他巴掌再说一句怎么小孩子都骗,可现在他若真成了晴云口中所述反倒有点堪忧。
好在,前方的火光愈发耀眼,随机幼童跑的欢快,口中嚷道:“叔叔婶啊,哥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