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却平静,想要去死却又不甘仅仅只是死。
留影中的安阳寒瑞像是自顾自搭起了话。
微笑道:
“今年的风可要比往年来得早。”
“他是什么阵法大师,这也行……”
影像中安阳寒瑞背过身去,长发吹的纷乱,手中的纸鸢高飞,他多了几分疲惫,长线扯动间道:“不要急,我也活的够久了。”
他越是漫不经心,风筝越是飘摇无依,似乎是线不够长,线轴转了一圈又一圈,风筝却是,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撕拉。
到最后只能是线断,再精致的纸鸢也只能随风跃动,而后悄然坠地。
这时他这才转过身来,手中已换成一把白扇,面容多了几分戏谑,垂着的眉眼有几分嘲弄,却仍旧端方,像是透光影像直视着记忆之外。
“人啊,能为弱小,修为低微,寿命不过百载。却仍然在妖魔乱世中长存不灭。”
“他们创造工具,延续文明,传递智慧,这是其它任何族类做不到的,正如——野兽饥渴会进食,人若饥饿?会训化野兽,杂交灵果,聪明绝顶。”
他顿了顿:“在本该顺应的规则里,改写了规则。”
安阳寒瑞叹息着合扇,随手放在一旁,但他似乎是有意把扇在灯上烧,火焰跃动烧燎他的指节,迸溅出的星点火花,他似乎毫无所觉,动也未动。
“我今日来,只问你能否信守承诺。”
景象另一面却是蓝蝶飘飞,一尾□□褪尽阴影,一人蓝衣白衫自暗影深处走出,长发垂尾,只是双耳处已经变成非人的羽状,眼睛也再未睁开。只能从眉眼之间依稀辨出来者为白绮。
他像是没老彻底,面容不变,人却已是白发苍苍,走路虚浮。
“那是妖鲛吗……”
未走的人群中,有些年纪稍大的人,猛的被勒令道:“不要听!不要看!有咒力!”
“好美的歌声……”
“就算只是留影也会有影响!快走,快散开。”
蓝蝶晃晃悠悠飘到司九婴面前,扑朔两下,便在吐息中悄然而散。
安阳寒瑞手上也有一只,他连同起火的折扇一起抖落,灰烬便同蝶光混在一起:“当然,我的承诺就是最好的庇护。”
“用人如御器,你应该深知了。”嘎然间,那白扇碎末化为崭新的一张纸,他随手便放到白绮面前:“你的儿女来日必能有一番作为。”
随着的话音刚落,便引出另一阵骚动:“他为魔族,儿女却还活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说是必有一番作为,莫非已经成了宗派掌门……”
“妖鲛一族已经传言,谁能知道这影像具体是几几年的事情,连推断都无从下手……”
才不过只言片语,周围之人已经瞠目结舌,甚至有些人不住想——若非是司九婴当众解读,这种事出了话本都会被骂的程度。一门之长,仙门翘楚是魔族却教仙术,能是什么正经道术,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内忧外患,师尊我已经全然学会了。”
“也不必这么杞人忧天吧,以族类分不正是违背初心吗?”
也有几个原本想好好辩驳一番的,但想了想此时此地实在不是好机会。更有机敏之人,知道灾劫无可避免,对旧事业无意,早早逃离这是非之地,这种心态比只辩驳之心传播更甚。
转眼之间只剩下零落几人,晴云转头一数,一个手掌都没凑全。
这种事,就算全部杀人灭口也会天下皆知,无非迟早。
白绮笑了:“平安之外已无奢望:”
“那孩子的病呢?”
“死了。”白绮说的漫不经心:“我又不是阎王爷,说起来,阎王爷的本子上还得有名字。我都没有给他取名字。”
“哦。”
非人白绮似乎已经没有先前那种对生命逝去时自若的神情,安阳寒瑞是惋惜,忍不住审视起来。
“先前明明是你自己不惜代价求我带他,好不容易续住了命,如今你又轻飘飘一句死了?这还是曾经说出医者仁心的那位白药师?”
他笑的意味不明,他又道:
“莫非是你故意?想欺瞒于我罢。”
他说着,绕到已经站立艰难,气息奄奄的白绮身后,原本空空的掌心虚空一握,再回身时雅卷已经压上了那男人的脖颈,再深一寸,便会刺入血管。
“以妖鲛全族为引,我做出最坏的打算不外乎就是它们全族覆灭,结果你真的只给了我这个结果?这一辈青年才俊尽数都去镇压愈发暴乱的魔域边境。”他语速是和缓,眼里却是森寒的光:“你太令我失望了。”
一旁的书院弟子说:“一人荡尽一族,还失望,难道要凭一己之力改天换日吗……”
安阳寒瑞似有所感,继续说道:“原本我甚至都不用去往边境,虽然你痛恨你的家族,但你们的理念却是一致的。”
“总有一天,这会是个万物有灵的世界。”他眨了眨眼:“其中或许包括你呢。”
这句话说的不温不火,配上他鬼气森森的脸,令人一阵悚然。
他的眼底映着无边的深谭,自成漩涡勾魂引魄,没有欲望。眨眼之间却如蝶化尘飘散,连同赤红的长剑,彻底隐没,仿若从未来过。
但是,那盏□□未熄,如真正的从幻境走向真实般,白发浸墨,南珠摇动。一双禁闭的眼睛复又睁开,灵动有神。
随着他灯笼的摇晃,一阵汹涌海浪轰然抨击上刚刚架好的结界。
“初次见面,或者说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