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窗沿上，外面很暗，卡洛希身上逸散出微弱的光，似乎是来源于那深不见底的神力，他的头发比先前要长一些，被风吹起阻断了一些视线，见伊尔丝看向他，他跳下来，长靴落在木质地板上，有些老旧的地板发出嘎吱一声。

”打扰到你了吗？”他说，“我想来看看你。”

伊尔丝摇摇头，她感受得到卡洛希此刻的心境还算平静，他平时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这样的心境，她笑笑站起身让出椅子，自己则坐到了床上去。

“为什么会问我那个问题？”

伊尔丝很快反应过来卡洛希指的是“如果所有人都要他死”他的选择。这个问题在这个节骨眼上着实算得上非常尖锐，当时的她问出口便有些后悔，但现在抬起眼却没从卡洛希眼中看见多重的情绪。

她被直视着，却正因此刻卡洛希的坦然感到愈发地不安起来。

仿佛真的只是在好奇究竟看见怎样的未来才会在现在问出这样的问题。

伊尔丝摇摇头：“并不是看见了未来，只是因为艾俄洛斯和我讲的一个……关于洛神的故事。”

“为什么问我？”卡洛希倒着坐在椅子上，把下巴搁在椅背上，平时很少见到他如此松弛的模样，“你那时的状态可不止是像好奇我的选择。”

两人对视着，伊尔丝的心稍稍提了起来，她可以确信曾经的卡洛希并不会对一个真相如此执着，哪怕意识到不对也是微笑着并不多在意，只要确认对方过得幸福，他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被欺骗，并不在意对方过着什么样的人生，也不在意任何人的曾经。

但现在被他注视着，难以动弹的感觉一时束缚住了她，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注视，仿佛是第一次，并不是自己被人看着的第一次，而是卡洛希真正在看着这个作为人的“她”的第一次。

她愈发摸不清他这些奇奇怪怪的变化了，但好在似乎对他来说伊尔丝的想法比起那些真相重要的多似的，感受到伊尔丝的窘迫后，他的情感又转向担忧。

“伊尔丝？”他站起身离开椅子，走到蹭到伊尔丝身前竟单膝跪了下来，视线齐平。

“让你困扰了吗？”

伊尔丝摇头，卡洛希的忽然凑近让她又一次得以细致地观察他这张脸，有些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像是被精心调整过每一寸数据般的脸和身体，和张扬毫无关系的骨相，就连金色的眼睛也完全不同于那些热烈与华丽的金色，是非常克制与疏离的颜色。

并不是会让人感到亲近的相貌，若是神明的姿态大概只会更加让人觉得遥远，哪怕如现在一般近在眼前，用着柔和的语调说话。

“问那个只是因为，在艾俄洛斯讲的故事中的洛的遭遇，让我想到了你，我一直觉得洛神和你很像。”她调整好心情，回答了卡洛希的问题。

她伸出手，将手心贴在卡洛希的脸颊上，指尖顺着他的耳根向下摸到下颚骨，他没有动，只是任由伊尔丝的手一路向下，直到她的指尖捏住了他脖颈间领结的一端，稍一用力就会散开。

伊尔丝故意做出这有些暧昧的举动，她是感到了距离感，但并不在意，她不想以低姿态靠近卡洛希——她记得自己想要的，通过卡洛希的这一丝感情抓住他，控制他，让他无法同预言中一样摧毁这个世界。

“和我很像？”他完全没有表现出对这种触碰的任何抵触，仿佛与最日常的交流一样自然。

甚至还回握住了伊尔丝的手指，又很快松开，站起身走到窗边把开着的窗给关上了。

“伊尔丝，你的手指有些凉，刚才进来忘记关窗了……抱歉。”关上窗却发现凉风依旧从缝隙里往里钻，这家酒馆几乎能称得上失修已久，他抬手，指尖流出神力，符文撒在窗户上闪闪烁烁，把能漏风的缝隙也堵得严严实实，于是转身又坐回了那把椅子上。

伊尔丝收回手指，艾俄洛斯并没有告诉她多少霭神与洛神消失的故事，但依旧说了非常重要的内容——关于桃乐丝用匕首刺伤祂前后的事。

记忆回到几天前，年轻的风神问她为何而来，她告诉祂自己所见的未来，艾俄洛斯却并未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只是说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但为弥补祂对此的沉默，祂说起了另一件事——伊尔丝曾经在幻境之中极力避免被卡洛希直视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