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他眨眨干涩的眼，把额头的汗擦了擦，思绪似乎才缓慢地接上刚刚说的话。

“大神殿的神官试图与特拉洛克沟通，确实得到了回应，但祂……特拉洛克最后的神谕是……”扎克的嘴开开合合了几下，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他的话再次说不出来了，正在无措之际，看见伊尔丝向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瞬间，他的耳边其他所有的声音都瞬间消失了，只看见眼前女孩蓝色的眼底若有若无地流动着细碎的银色光点。

——不，不是错觉——

光点从伊尔丝的眼底逐渐上浮，最终汇聚在一起，几乎覆盖了她眼瞳之中的蓝色，融合成了一只鸟……鸟……？

木尾鸟！？

扎克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而此刻伊尔丝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而两人的脚下有一个明显的光圈，他被和伊尔丝一起圈在了里面，就连剩下的人也消失不见了，自己的周围与伊尔丝的身后变成了一片幽深的黑暗。

“说下去。”伊尔丝的字句依旧不急不躁，嗓音轻轻的，但扎克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特拉洛克最后的神谕是「我不需要人类，不要再信仰环雨之主，雨滴早已无暇给予你们任何庇护，若是不想灵魂与躯体都被淹没在均衡的湖水中，现在就前往去寻找其它守护神的庇护吧。」”

他居然完完整整地将这段话说了出来，没再受到任何阻碍，是为什么？无暇思考，伊尔丝就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大雨的第四天，湖水冲垮房屋时，天上出现了什么？”

“眼……”说出第一个字时，扎克的嗓子瞬间发紧，但好在还能说，他心一横。

“眼球，一个巨大的眼球！”

得到两个问题的答案，伊尔丝的耳朵和头脑一阵嗡鸣，她后退着踉跄一步，听完这些话已经是她拥有的那一点神格能够创造出小领域的极限。

刹那间圈住两人的一切都消失了，众人和神唤之路的场景忽然回到扎克眼中，他的嗓子一阵腥甜，猛猛咳嗽了好几下却什么都没咳出来。

伊尔丝被伊文扶住，扎克说了什么只有她听见了，剩下的人都惊诧于刚才两人忽然凭空消失的场面，若不是卡洛希确信伊尔丝还在此处，他们几乎要立刻开始找人了。

但是……

——天上出现的巨大眼球。

她记得，她在未来见过，在那片漆黑的海上，她们被抛起又重重落入海面之前，天空中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眼球。

不用思考，这个“眼球”一定是极重要的东西。

伊尔丝闭上眼，开始回忆起自己见到那个眼球时的场景。

原本天上什么都没有，直到最后一刻——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落入水中的时候，那个除了水与云之外空无一物的天空之中忽然睁开了一个巨大的眼球，而且……

回想得太过认真，连太阳穴都突突跳了几下。

而且，那个眼球看的方向并不是她，也不是水面之中的任何人。

“伊尔丝。你怎么了？”见到她忽然消失又出现，回来后脸色都白了几分，伊文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我在——你们都不能使用神力的时候我却可以，而我身上只有一个地方和你们不一样。所以我就试着用那个让扎克说完他不能说的话。”伊尔丝不想让扎克太明白她说的内容，就胡乱地说了个大概，好在伊文和卡洛希都完全理解了。

“成功了？”看伊尔丝的样子，答案显而易见。

伊尔丝点头，复述了一遍扎克所说的，环雨之主特拉洛克最后的神谕，正准备将她听到的天空中的大眼球也说出来，眼前却忽然一黑。

是艾俄洛斯，祂一直在看。伊尔丝瞬间意识到。

「不可以说。」一行字出现在了她漆黑的视野里。

看着她张开嘴又欲言又止，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愈发担忧起来。

“艾俄洛斯不让我说。”视野恢复，她只好如实说，沉默一瞬又看见缓过来的扎克眼巴巴的眼神，叹出一口气。

“总之我们先出发吧——在这耗着也没用。扎克，你为什么非要回去？按你的话来看，那边并不安全，很可能也没什么人了。而且你也没有神力自保。”

扎克仅仅犹豫了一下，似乎是看出了伊尔丝松动的态度，他没有隐瞒。

“我来神唤之路是为了确认……我们是不是真的被特拉洛克神主给抛弃了。”他扯出一个笑。

“但确实，无论怎么呼喊祂的名字，这里的石块都不会再飘起了，我当时受了伤才在此地停留，又意外得到了这家酒馆，但我本就不打算在这儿停留多久，只是我回不去。”说到这，他又重重叹了口气，“是，我是没有神力啊，要是有，我早自己来启动这个该死的传送阵回去了。”

“我的乡亲们有许多没有离开守护国，只是去了提壶海湾，那边已经形成了一个无神的城邦，我想回小时候呆过的地方看看，然后就去提壶城和我的族人们团聚，我可靠着这个酒馆攒够了一百多金币。”

伊尔丝并没被触动，她回头看去，却看见凯恩斯和卡洛希已经因为他的话而动容，她几乎可以确信若是卡洛希单独在这，肯定早就已经把他送回了他的家乡，甚至可能贴身保护着他直到抵达提壶城。

修利安依旧抱着手，他总是一副时刻准备着战斗的模样，几乎从来不参与任何探讨，只接受圣子和艾俄洛斯的命令。或许这就是作为骑士的修养吧，伊尔丝再次移开了目光，于是她只好再次看向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