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吾此刻还在警戒犀渠的情况,因此直接忽视了月清疏。虽然神灵兽已经犯下伤人的死罪,但能够审判它们的人是敖胥,自己只是一介神将,不可越俎代庖,所以方才修吾并未下杀手,只是暂且封了犀渠行动能力。
桑游简直恨铁不成钢。这果子当真是个木头,平时行事想当然就罢了,怎么连和女孩子说话都爱答不理啊,情商是负的吗?你不尴尬小爷还尴尬呢!“哈哈……月姑娘别介意,这是我好兄弟修吾,他平时……就这幅死样子,咱们不用理他!嘿嘿……”
“无妨。几位救了我,此等大恩我报答还来不及,怎敢责怪。”月清疏嘴上谦虚,心中却暗暗思索,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一出手便击败了连天师门都头疼的凶兽,可能武林高手都有些古怪的脾气吧。
“……哎,修吾,你干嘛呢!月姑娘问话也不理人家。”
修吾这才将注意力从犀渠身上拉回来:“我在关注犀渠的情况。”
“嚯——要我说你这果子真是不解风情,放着姑娘家不搭理,竟然对一头驴感兴趣!”
“首先,犀渠的种族不是驴。”修吾不悦地皱眉,“方才一击我并未杀死它,必须防范它再次暴起伤人。而且,查明它身上的箍魂令为何失效才是我们来此的真正目的,你不要本末倒置。”
“……”行吧,自己只想提醒果子稍微学着点做人,没想到反被教训了一通。但有一说一调查箍魂令确实是此行的目的,修吾说得也没毛病……可恶!
“行吧行吧,我真是服了你了……那你检查出什么来没有啊?”
修吾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在犀渠周围踱步转了一圈,又并拢双指,在指尖凝出神族术法,汇入犀渠体表所烙印的“囚”字。
很快一阵令人牙酸的烧蚀声音传来,烙印表面开始冒出丝丝缕缕不详的黑气,却在接触到修吾放出的神力后瞬间灰飞烟灭。
白茉晴的术法天赋极强,她隐约觉得这股黑气似乎并不是神灵兽自身所能产生的,倒像是被施加上去的咒:“……修大哥,这到底是?”
“我也不知。但无论如何,这个咒确实破解了神尊的箍魂令,它和它的创造者必是极为危险的人物……禀告给神尊刻不容缓。”
“修吾少侠,我有一个猜想。”月清疏说,“如果到目前为止所有在人间发狂的凶兽,身上都有这种咒印呢?”
“你是说神灵兽发狂的背后,有人刻意为之?”
“正是。我明庶门因为经常与御灵打交道,对凶……对神灵兽的了解也更多一些。在现有记载中,五年前是最早发现神灵兽发狂伤人的时间,此后每隔一年左右,又会有一只神灵兽发狂。有的神兽会被结界拒之门外,有的会在军队的围剿下退避三舍,但长此以往,人们也撑不了多久。”
“……”
“修大哥,我能看看这个咒法吗?仙霞派主修天师符法,师父或许知道什么。”
修吾点点头,将咒法的形貌呈现出来。此刻他有些心猿意马,本以为炎波一事已经足够令人头疼,没想到原本算不上麻烦的神灵兽也成了问题。
总想着人族如此弱小,在人界行事应当十分顺利,却成了自己最麻烦的一趟旅途。
白茉晴将咒法抄写下来后,提议先将月清疏送回明庶门养伤,月清疏也希望好生招待三位救命恩人,于是召唤出了巧翎。
桑游一见这又白又胖的大白鸟就喜欢,说什么也要坐上去体验一下和太阳肩并肩的感觉。修吾淡淡打量了巧翎一眼,说:“你就算了吧。”
“啊?为啥不让我坐巧翎?”
“看巧翎的样子就知道,它载两个人就已经很吃力了,更别提加一个你。如果你是幼年时期的体重或许勉强可以,但你现在的重量巧翎绝对吃不消。”
“…………”桑游忽然就能理解了为什么有些女孩子天雷别人评价自己的体重,合着就是纯纯的人身攻击啊!太伤自尊了也!
“那我也不要再和你一起御剑了!谁知道你会不会一个拐弯就把我甩下去啊!”
抗议无效。修吾熟练地召唤出了铁剑,自己率先站了上去,眼神仿佛在问“你上不上来,不上来就自己爬山去吧”,有一种丝毫不顾桑游死活的美。
桑游气得灵魂出窍,最终还是向累死人不偿命的山路妥协了,骂骂咧咧地站到剑上紧紧抱着修吾,心想你要是敢把我甩了我就把你也拉下来!
在桑游随风飘荡的怨念中,明庶门到了。
碧草嫣嫣听故事,秀华袅袅入云岿。翠竹环绕着朱红色的大门,微风送来细雨过后的土腥气,仙气叆叇不绝,倒是个灵力充沛的宝地。
“…………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我?”
“你们这些黄皮子屁用没有,我说错什么了吗?老身就是信错了这个被你们吹上天去的破结界!要是我孙女有什么好歹,我第一个杀上天师门!”
“……懒得跟你这老不死的费口舌,清疏到底去了哪个方向,到底能不能想起来啊?!”
桑游敲门的手颤颤巍巍地停在了半路。
“啊这,月姑娘,里头啥情况啊?”
月清疏趴在门上聆听了一会,表情逐渐从疑惑变成无奈:“哎……爷爷又跟监兵叔叔吵起来了。你们稍等一下,我来处理。”说罢她推门而入,“来来来~让我看看是哪两个幼稚的大人又因为一些小事吵个没完啊?”
“清疏?!”月寒山一见到自己的宝贝孙女平安归来几乎是拔地而起,连带着凳子都被碰翻了。
“爷爷,你小心点啊……”
“爷爷可担心死你了!听说犀渠突破了结界,险些就进了萍溪村……孙女儿,有没有伤着哪啊?来快坐下让爷爷看看!”
“清疏,你平安回来就好!刚才我和老不……和你爷爷都快疯了,犀渠一路冲进落袈山后就没了踪迹,我又听村里人说看见你把犀渠吸引走了,这下更是怎么都找不见你的踪迹,真是急死个人!”
“监兵叔,当时情况紧急,如果我不及时引开犀渠,萍溪村就要被毁了。而且谁也不会料到天师门的结界会被蛮力冲破,事发突然,我觉得我已经采取了最佳解决方式了。”
“你说得对,但是……”监兵懊恼地一屁股坐下来,“孤身对付上古神灵兽,你以为你是神仙吗?就算是你们明庶门那个祖师爷月西楼来了,恐怕也得掂量掂量!你就这么义无反顾冲了上去,真不怕寒山白发人送黑发人?”
“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哎哟,这一大片淤青……嘶……清疏,疼不疼啊?”
“没事的爷爷,一点小伤,还没我练剑时受的伤严重呢。”月清疏回头望向还被晾在一边的三位客人,“爷爷、监兵叔……其实当时情况凶险得很,我能全身而退,多亏了这三位出手相救呢。”
监兵点点头:“我就说这三位怎么一进门就愣在那里也不说话,原来是小清疏的救命恩人!在下是天师门长老、占四象白虎之位的监兵,在此谢过三位仗义相救!”
修吾也以礼回敬:“举手之劳。”
“监兵长老言重了,我身为月姐姐的友人,本该如此呀。”
“嘿嘿~路见不平拔刀助,我叫桑游你记住!”
监兵:?
“这位是我爷爷,也是明庶门的掌门。监兵叔叔虽然是天师门的长老,但也算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如同亲人一般。”月清疏有些不好意思地环顾四周,“虽然说过要好好招待二位少侠,以略报救命之恩……但明庶门没落已久,囊中羞涩,还望二位不要嫌弃……”话未说完,她的脸便已经红透了。
修吾还不理解月清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桑游已经开始宽慰她了:“嗨,月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救你难道是图你报答我们吗?”
“多谢桑少侠谅解……”
“叫少侠多见外啊,你是小晴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以后你喊我阿游就行!”他还指了指修吾,“对了,这家伙也一样!你喊他修吾或者小吾就行,我们村里人都这么叫——如果你身边没有姓吴的朋友的话,嘿嘿!”
月清疏犹豫了一下,直觉告诉她修吾这个人很不一样,总之最好不要用寻常的方法和他社交。“好的,阿游、小……呃,修吾。……既然都是朋友了,你们以后也喊我名字就好。”
“好嘞清疏姐!”
修吾也傻乎乎地跟着说:“清疏姐。”
月清疏:“啊?”
桑游立刻把修吾拉到一边去说悄悄话:“你小子怎么又开始学我说话了!”
修吾看起来有点委屈:“平时不都是这样的吗?那我应该说什么?”
“……不是,月姑娘年纪比我大,所以我才喊她姐!”
“原来如此,所以我应该喊清疏妹。”
“也不是!!”桑游快把自己头发挠秃了,“这个人类的称呼问题……要看你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有些过于亲昵的称呼是不能随随便便给别人取的。你和月姑娘第一次见面,又不熟,人家喊你一声朋友那是跟你客套,你可别当真了!距离感还是要保持的。”
“我知道,你说过昵称是给亲密之人专用的。”桑游说过的话,修吾其实都记得,他只是有一事不明:“可你和月姑娘也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如此熟络?”
“因为我是个例外!我自来熟,跟谁都能处成好朋友!你这个呆木头当然比不了了,还是乖乖和别人相敬如宾吧,等彻底混熟了,别人知道你是个什么性格了再说。”
“……哦。”
原来如此。在阿游那里,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的亲密之人……
“话说回来,不知阿游和修公子为何回来到燕归谷?看二位的穿衣打扮,实在不像本地人。”
月清疏打量了两眼桑游那身标准的苗疆服饰,和修吾那件从头白到脚还仙气飘飘的神装——当然,如果忽略掉上边纵横交错的几条扎眼的缝合线,以及为了掩盖痕迹而特地沿着针脚刺绣出来的几朵白色紫罗兰的话。
于是白茉晴和修吾一起将沈欺霜的委托和上神的任务告诉了月清疏。听见神尊敖胥之名后,监兵说道:“敖胥神尊乃我派世代供奉之神,真没想到会是祂派遣了修吾神将下凡……不过正好,神尊之前已经和我派掌门孟章交代过降神之法,上神若要与神尊取得联络,还请移步天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