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如果明庶门的复兴需要建立在伤害御灵的前提下，这样的门派即便发扬光大了也毫无意义，终有一日会再度衰落！”
“哼，算你有点觉悟。记好了，按本山神教的去做——”
共生阵法被层层逆转，束缚之锁应声而裂。
巧翎在空中翻了半圈跟头，落在月清疏手指上用两只爪子抓紧。
“太好了巧翎，你自由了……”
虽然一想到陪伴自己那么多年的小御灵从此离开还是有些舍不得，但父辈欠下的债总得有人来还。
“雷灵族的幼子，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本山神一同在这冽风谷修行。此地灵气充沛，无需什么明庶秘法也可精进修为！”
“啾啾、啾啾啾——”
“你——你是否清醒？还跟着明庶贼子，是嫌自己被压榨得不够痛快吗！”
“啾啾啾——”
“……家？”猝不及防听到这个词语，哈占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被明庶门伤的太深，曾经那些关于“家”的温暖意象也统统变成了痛苦的回忆，比长白山的风雪还要冷得彻骨。
“可笑至极！我等仙灵兽遍游山河，天星为席、草木为友，何曾需要什么家！”
“没关系的，巧翎。”月清疏试图强忍悲痛，但她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颤抖：“你当然有游历天地的自由，想去哪里都好……只是，如果你也想拥有一处疲惫时可以歇脚的港湾，飞累了可以落下来的枝干……那么，明庶门永远都是你的家，我和爷爷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无论你们想要去向何方，记住，明庶门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曾几何时，也有一名青衫君子和他说过同样的话。
“……明庶后人，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月清疏。”
“月清疏……哼，月西楼的门派传到今天，最宝贵的御灵术被那些个不肖子孙改了又改，这番煽情又肉麻的话术倒是从没变过……”
月清疏惊喜道：“前辈，您认识祖师爷？”
太好了，原本她还想着该怎么找话题来安抚炸毛大猫猫，没想到对方主动卖了个破绽！
“月西楼那个臭小子……我真宁可当初没遇见过他！”话未说完，哈占的表情就从愤懑变作遗憾，跟精神分裂似的。“罢了……看在你解了巧翎束缚的份上，本山神也不吝与你多说几句往事。你可知，这冽风谷是如何形成的吗？”
月清疏被问蒙了，不知为何山神的话题突然从月西楼变成了国家地理：“听前辈的意思……莫非不是自然形成？”
“所以本山神才说，真宁可没遇见月西楼那家伙啊……”
——百年之前与百年之后，这长白山的风雪总是刮得一个样，又急又气得，像山神被冻得打了个喷嚏，然后吹胡子瞪眼睛地开始骂人。
“……月兄这么有想象力，我看你们明庶门教的不是御灵术而是诗词歌赋吧。”
“你有功夫调侃我，还不如多小心脚下。”
“放心吧，我可不会在击败那些风邪兽之前先被结冰路面滑了一跤的。”
“也是，毕竟张兄有化灵体术傍身，应付一下冰面绰绰有余。”
意气风发的两名少年带着欢声笑语，造访了这座隐姓埋名的洞窟。
“喵~我在我们冰仙兽的小窝里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冰仙兽哈占……嗯，果然和图鉴上记载的一样，外表是只毛茸茸的小猫咪。不知道摸起来手感如何呢……”
“喵！本仙兽是狮子、狮子——！”
“小猫咪，你确实有变成狮子的‘天赋’，”月西楼狡黠一笑，“可惜，这份天赋正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如果没有遇到合适的匠人，美玉也只能白白蒙尘。”
张东临无可奈何地充当了人话翻译官：“这家伙的意思是，你的灵力与天分在冰仙兽中皆属上乘，若能来明庶门与人类共修，修为定会突飞猛进。”
“喵……本仙兽倒也没有那么急于修成正果啦……不过你既然想与我共修，本仙兽要先考验一下你的实力！长白山麓附近一直徘徊着一群可恶的风邪兽，堵住了我族离开这座冰窟的必经之路，若你们能将那邪兽除去，本仙兽就认可你的实力！”
张东临忍俊不禁：“哈哈哈——嘴上说是一族在此地安居乐业，原来是因为被天敌堵在了家里出不去了啊。”
“喵！！才没有呢！”
“好了张兄，”月西楼按着张东临的肩膀把人拽了回去，“别把猫咪惹炸毛了，不好哄。”
月西楼和张东临，明明看起来只是两个弱不禁风的臭小子，却在长白山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哈占至今还记得，整个山体都因为战斗的余波地动山摇，风邪兽被打得落花流水四散奔逃。
而大量风系法术与此地的千年寒冰相互作用，竟然潜移默化改变了地形，狂风夹杂着冰碴与碎雪，慢慢在山体中侵蚀出了一只大洞来，逐渐形成了现在的“冽风谷”。
“喵……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厉害！月西楼，你背上这条小龙也是你的御灵？我从没见过这么强大的风系术法！”
“什么小龙，我有名字的！叫我小东！”
月西楼拍了拍小东的脑袋：“小冰猫，现在你总该相信仙灵兽与人类共修的可行性了吧？”
“喵……但是事先说好！我可不愿意一直待在你们人类那一亩三分地，好不容易没了麻烦的风邪兽，不趁此机会遍游四海怎么行！日后若是哪处有了好风光，我可是会毫不犹豫抛下你的喵！”
“哈哈……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不过，无论你要去向何方，只需记住——明庶门永远是你们的家。”
……百年过去，风雪洗净了时间留下的一切痕迹，或许没人记得寒冷的长白山间也曾发生过温暖的故事。
唯有那些皎洁的笑颜依旧被亘古的风雪冰封在回忆里，有光照来时，它便熠熠生辉。
……原来如此。祖师爷月西楼过世后，再也没有人会像他那样用心履行明庶门规，提倡人与御灵平等共存了。明庶弟子愈发狂热地追求飞升成仙，人的贪欲在心中发酵、与日俱增，最终在太师祖这一代一并爆发，酿成大祸。以哈占为首的御灵揭竿而起，与自己的主人刀剑相向，反目成仇。
明庶门的洁白砖瓦被溅上鲜血时，哈占不是没有回想起那个青衫公子。他憎恨人的短暂寿命，疑惑为何正直善良之人会拥有如此不肖的徒子徒孙。但他更多是恨人性，恨人心洁白的一面温暖到能够融化长白山的千年冰雪，黑色的一面却能残酷到戕害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而毫无负罪感。
“祖师爷他……”月清疏深受震撼，“他是个天才，只是自他过世后再也没人像他那般坚守本心，遏制贪欲了……”
人心中的贪婪是一味毒药。
她忽然抬起头，神色坚毅：“前辈，今日多谢您为我解惑。我知道御灵们和明庶门之间的信任已经破裂，很难弥补。但太师祖是太师祖、月清疏是月清疏，相信天下之大，总会寻到愿意信任我的灵兽！晚辈在此向您立誓，若明庶弟子有朝一日又变得如同太师祖那般利欲熏心，愿明庶门从此彻底消失于世间，再无复兴可能！”
说罢，她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巧翎忽然越过月清疏，飞到哈占面前。“啾啾啾？”
“雷灵族的小家伙，她真的待你如家人，从未有负于你？”
“啾啾——！”
“哼，姑且再信你们一次……你可愿意于本山神订立契约？”
月清疏闻言大喜过望，连组织语言都不会了：“……啊？”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本山神主动与你订立契约，你便是不愿意也不行！当然，此等契约不会束缚于我，他日本山神若是也厌倦了你，想离开也只是弹指之间的事！”
“——多谢前辈！！”
与此同时，冰壁另一边。
“……早说了咱俩找个缺口合力把这大冰坨子轰开不就完事了？你非得扯什么‘引起的振动会把整个冰窟弄塌’，拜托这可是冰仙兽的巢穴诶，哪有那么容易就塌了！”
“我说过冽风谷的洞窟并非仙兽以自身灵力凝结，而是自然形成的甬道，你我贸然破冰只会引发连锁反应，最坏的情况可能会连同月姑娘与白姑娘一起被埋在里面。”
桑游趴在冰壁上听了又听，又甩了甩被冻得发红的手掌：“怎么回事，刚才还有动静呢，不会是出事了吧？清疏姐！小晴？吱个声啊！”
修吾将一丝神识送进去探了探：“她二人气息平稳，应无大碍。”
“……怎么听你这形容好像两人已经入土为安了呢！”桑游急得火烧眉毛，“傻果子，人类比你想象的要脆弱得多！你现在觉得她俩没什么事，但是这千年冰窟冷得彻骨，谁知道在里头呆久了会不会冻出别的毛病来啊！”说罢便要去翻找包里带的爆裂蛊。
修吾还在斟酌着怎么阻止桑游的愚蠢行为，冰壁竟然自己向两边滑开了，月清疏和白茉晴手拉着手走了出来，她脑袋边上还飞着一只白色的小猫咪。
桑游忙迎上去，“你们可算出来了！再过一会，我就要把整个冽风谷炸上天了。”
修吾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哈占：“这是……”
“哟，这小白猫还会飞？清疏姐，合着刚才那么长的时间你是捡猫去了啊！”
“我乃上古仙灵兽哈占是也，尔等人类不得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