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静终于让金瑶蒂有了些反应，她呆呆地转了转眼珠，看向萧喜。

“萧……喜？”

让萧喜感到意外的是，金瑶蒂毫不犹豫地就喊出了她的名字，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敌过了岁月对记忆的侵蚀，她一直都记得她……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一年……两年……三年……六年……她都会一直记得她。

萧喜怔怔地朝金瑶蒂看过去，无意间对上了她微微弯开的眼眸，如此温柔，清澈地像温暖的日光下缓缓流动的春水，不含一丝杂质，不含一丁点的负面情绪。

尽管一如既往地温和如水，却还是改变了很多啊……

六年前那个曾经从小锦衣玉食、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的双眼里，是多着无限的明媚的……可现在，那无限多的明媚早已荡然无存……

这太过无情了……

她本是个什么都不该背负的平凡的普通姑娘，却被刹摩当作玩弄别人的工具，她和哥哥一样，因为自己，而承受了太多伤害……

尽管萧喜早已明白，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苦事，知道这一切都是刹摩的错，是刹摩想要让她因此感到愧疚，并毁灭掉她的心性的故意之举……但当她重新去面对哥哥和金瑶蒂的时候，还是无法抑制心底那被无限放大的愧疚之情。

所以，她不敢……

她流着泪水，不敢继续将自己的倒影映入金瑶蒂那双无害而温情的眸子里去，于是默默移开了眼，口中苦涩地念叨起来：“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了……”

“为什……么？咳咳！”太久没说话的金瑶蒂突然发声，声带仅仅拉扯一下，便觉得万分难耐，她咳嗽了好几声，几度要咳晕过去。

萧喜见状，再顾不上自己，而是立马站起来，走到金瑶蒂的床侧，扶她靠上床板，她与她的接触如此亲近，可她却依旧瑟缩着脑袋，不敢和她对视。

她哆嗦着冰凉的双唇，道：“对不起……对不起……对……对不起…….”

“萧喜……咳咳……六年过去了，你真的变了很多，从前的你……从不会这般道歉，也不爱说对不起……”金瑶蒂压着胸口闷热的浊气，慢吞吞地吐字道。

“我……”萧喜顿住，她不愿再说自己，而是将话题转向了金瑶蒂，“可这些年过去……你也变了很多……若非我当年鬼迷心窍，你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萧喜，”金瑶蒂突然加快语速，打断了萧喜，她续道，“六年前事情的真相我都已经知道了，不管是刹摩和三侨用血蠕控制你的事情，还是青云借用萧吉的身体救我的事情……”

“你？！”萧喜猛然抬起头，双眸瞪地很大，又茫然移回去，“你……怎会知道这些？还有……后半句那是什么意思？青云……是何人，与我哥哥有什么关系？”

金瑶蒂一如既往的弯着唇角，平静的神情如她眼神一样，安顺而波澜不惊，她慢慢启口诉说起来：“……咳咳……六年前被掳走前的我只是个家道中落的普通凡人罢了，但后来……”

她说着说着，眼神慢慢注意到了挂在萧喜脖子上的那串挂着银色青娥的吊坠，吊坠上青灯的气息和令她体内的青云感到熟悉的封印之气，让她在鬼使神差之间，喊出了吊坠原本的主人的名字。

“这是……青灯？”

“你认识此女妖？”萧喜震惊地问道。

金瑶蒂忽地笑了起来，似在慨叹命运弄人，她笑道：“看来，你们已与青灯相识了。不知青灯先前有没有常常与你提及过一位故人？一位为了我不惜放弃生命，也要将残破的飞魂留于我的体内、为我续命的故人？”

萧喜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她的眸子一直都没阖上一次，语气因为太过讶然，而显有上扬：“原来那青灯的故人便是这个名叫青云的大妖！青灯从未与我提及过故人的真实名字。”

“青云他自己在从前也从未与我提及过他的真实名字与真实身份。”金瑶蒂的眉头终于从舒展的状态里慢慢收紧，她想起了让自己放不下的回忆。

“什么？”

“在我还是德裕金府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小姐时，青云还是个以草云‘芸’为名的府内大丫鬟，从小陪着我长大，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但自从府内变故和庆阳镇大劫后，为了保护我，青芸才终于破开了封印，但他只能以残魂的形式寄居在我的体内，自那之后，我常常一闭眼便能看到他的模样，他的面孔与我常年相伴的丫鬟青芸几乎完全相同，也是那时，我才终于明白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他是青蝶妖，不是什么丫鬟青芸。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不管是千年前、百年前他与我之间的过往纠纷；还是他为青灯对我所做之事而表达的歉意；还是他当时为了救我，不得不利用萧吉的事情；还是刹摩那个可怕的家伙的存在，还是同样作为居中人的萧喜你被刹摩蒙蔽双目的现状……

不管是他的过去，还是现在，我其实都知道了，所以，萧喜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一切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