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年,吴教授的义诊团队再次返回到福利院看诊。林静树曾与吴教授说过叶子的病情,吴教授也很关心那个小姑娘,她和李教授共同讨论过叶子的治疗方案,答案正如李教授所说,要么保守治疗,要么摘除腺体。
林静树跟随义诊团队坐大巴外出,不必通知家里的司机。当天去当天回,林静树对梁珩川说今天要做一整天实验,没有报备去福利院的事,梁珩川现在不想让他随便出门,报备也没用。林静树将手机开启飞行模式以免定位找到他,他想,结束后跟随团队回学校再坐车回家应该没有问题。
吴教授将叶子的身体状况告诉福利院院长和负责照顾叶子生活的老师,她们同样为叶子叹息,慎重考虑后,她们决定暂时药物治疗,等叶子年纪再大一些,自己做决定是否摘除腺体。
这是权衡之下最佳做法,只是并不是所有家庭都能负担起长期的药物治疗,何况一个资金并不充裕的福利院。吴教授说她会通过她的渠道帮助筹集捐款,院方虽万分感激,但还是知道这远远不够。
这家福利院本就艰难生存着,平时就节衣缩食过日子,医疗条件不好,看个病都是一笔开销,吴教授能来这里,还是院长主动联系邀请的。
腺体疾病是这样的,小病能忍不碍事,大病不治危及性命,院长认为福利院医疗条件再不行,有腺体者占比再少也得检查。有腺体者,特别是经历过二次分化的青少年有腺体者,太需要社会关怀了。
吴教授和院方的谈话内容暂时瞒着福利院其他人,林静树想先去看看叶子,也好几个月没见了。
叶子见到林静树来非常开心,十来岁的姑娘就算表达喜悦也收敛着,没有以前那样欢脱。叶子还未上次信息素失控的事怀有歉意,尽管福利院其他孩子和老师都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
陆桉陪着孩子们,眼见林静树走来,心情很复杂,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等待林静树的这几天,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静树哥哥,你好久没有来了!”叶子对林静树笑,什么时候起她学起陆桉叫“静树哥哥”了。
林静树看见她的后颈贴着一块厚厚的阻隔贴,心中隐隐作痛,他揉揉叶子的头发说:“我没在的时候,你们还好吗?”
“不好,”叶子叉腰,眉毛竖起来,“你为什么那么久都不来看我们,我都好担心你。”
“抱歉。”林静树垂下眼帘,也许以后都不能来了。
“叶子啊,他以后是要成为一名医生的,学医的人都很忙很忙的。”陆桉替林静树解释。
“真的啊……那我很好,静树哥哥你别挂念我,安心做自己的事吧。”叶子赶紧改口。
叶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她从小被抛弃家人抛弃,常常为自己的病而感到内疚和自责,生怕再度被抛弃,在没有亲人的环境里失去安全感。
“以后你想见他就跟我说啦,”陆桉对叶子说完转头又对林静树说,“哥,你出来一下。”
雨后的晴天,太阳照在积水上闪着光。
林静树和陆桉走到院外的大树下,陆桉问他:“叶子怎么样,要不要做手术,会不会危及生命啊?”
林静树无奈地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每次见陆桉,陆桉总是一副担心的模样,担心林静树,担心叶子,担心很多人,因为善良,心里的容量很大。
在林静树说完叶子的情况后,陆桉渐渐安心,而后注意力转移到林静树脸上,他的眉毛又拧起来:“那你呢,你的情况严不严重?”
林静树看向别处,往树后面走了两步:“我现在不愁吃喝,能读书上学,朝我的理想努力,这一点我已经很满足了。”
陆桉听出他避重就轻,喃喃道:“哥,以你当年的能力,就算没有被你父亲领回家,现在一定也不差。”
林静树抬头看树叶罅隙中的阳光,陆桉说的没错,他在天使福利院被欺负也没有倒下,在校成绩名列前茅,这样坚韧地活下去,还怕没有未来吗?现在所谓的“满足”,其实本该是他的人生。
要不是邢万峰硬要领他离开福利院,要不是梁巍见色起意,要不是梁珩川死咬多年不放,林静树的人生一定不是现在的模样。他会生活在阳光之下,去很多地方,交很多朋友,看到更多不同的活法。
“你父亲对你不好吗?”陆桉对林静树离开天使福利院前的最后印象离不开林静树的生父邢万峰。
林静树摇头,不得不重新回忆那段残忍的日子:“邢万峰的目的本就不是给我一个家,他是拿我去做交易的……”
林静树删去了跳海的那一段,没有感情地平铺直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还讲不讲法律了?!难道这是他一个人的天下吗?!”陆桉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愤慨激昂,“我去报警,我去找媒体曝光他!”
如果知道林静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当初拼死也要阻止邢万峰,用打用咬用踹也不能让他带走林静树。
“没有用,”林静树说,“你别冲动,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上学的机会,我暂时离不开他给予我的一切物质条件,我的命运还在他手里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