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屏没说话看着他。
蒋鹭勾了勾唇角,闭上眼睛,“这些命案没有人报案,那些证人也是迫于我的威压不得不出面作证,不是正常的刑讯程序。”
若真要将他们绳之以法,得有人敲登闻鼓,得三堂过审,人命案子一向慎重,卷宗还得呈到州府衙门去,那边确定没问题了,还得一步步往上递到刑部去,刑部又要审看卷宗,再三确认后,才会下发文书,是斩立决或是秋后问斩,这些环节,只要中间出现一次差错,那么一切都要重来。”
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感,盛屏低下头,轻轻帮他按压太阳穴。
“这些人盘亘在此多年,打断骨头连着筋,轻易动不了,搞不好先把我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此番他们能来得毫无防备,是以为我初来乍到,没什么根基,不敢跟他们叫板这才让我得了机会整治他们一番,能得这些东西,救一城百姓,这便够了,毕竟死人无法复生,活人却要艰难求生,权衡利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权衡利弊,这四个字轻飘飘的落进了盛屏的脑子里。
这个年,淮安县没有一户人家放炮仗、祭先祖,都投身于自家房屋建设中,直到三月开春,三千多名百姓得以安置,住进新家,又拿着农具前往郊外、乡下犁地垦田。
盛屏自打那夜鸿门宴起,就老实规矩的待在县衙后院,足不出户,王秀怀孕,日常行动多有不便,采买一事荣田溪全包了。
淮安县这个样子,生意短时间内是无法做了,为防太过无聊,盛屏对院子进行了改造,翻土种菜,这会儿韭菜已经冒了苗头。
这期间,盛屏收到了万牛镇船运过来的一些物资,粮食占了多半,这都是留给他们自己吃的,淮安县这几个月都不必为粮食发愁。
那些个员外家里囤粮无数,就是给每家都分上十来石也绰绰有余。
另外跟船来的还有鸽子、鸭子和乌鸡,自从刘二婶他们得知王秀怀孕以后,信十天一封从未断过,他们想把王秀接回万牛镇养胎,但王秀不肯。
这会儿王秀在廊下坐着,面前摆着茶水和盛屏一早做的成品点心,她眼睛落在院子里埋头锄草的唐英身上,她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竟然会爬荣田溪的床,想到那天她一回屋掀开被子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她就心头一紧。
盛屏给小炉子加了碳,抬头见王秀脸色不善地盯着唐英,有些想笑,逗她:“不然,让她走?”
王秀摇头,“她也是没法子被人撺掇的。”
撺掇唐英爬床的是她亲娘唐李氏,她不舍得两个女儿跟她一样吃一辈子的苦,就把主意打到了蒋鹭和荣田溪身上,只是蒋鹭早出晚归,又常常在外好几天不回来,平常很难接触,于是就专心盯着荣田溪。
那一阵儿赶上外头事多,王秀刚刚诊出有孕,她就动了歪心思,趁王秀在书房跟盛屏说事,荣田溪在屋里睡觉,就把唐英悄悄送上了荣田溪的床,谁知她刚要开门溜走,就跟王秀撞了个对脸。
王秀本来就觉得这段时间李婶的行为古古怪怪的,眼下被她抓了个正着,沉着脸去床上一看,荣田溪在床里面抱着个枕头睡得正香,唐英缩在床外头看着她浑身发抖。
她不想声张引起外头人的注意,关上门把唐英和唐李氏拽到梳妆台前,小声问话。
唐英又羞又窘,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
唐李氏虽然也害怕,可为了女儿到底还是豁出去了,“娘子有了身子,我女儿可以帮着伺候荣三爷,日后就让她跟着三爷吧。”
王秀是做梦也没想到床上跟她一起长大的人还有这样的本事,可惜他们荣山村的人一向不娶二房,她也没那份容人的雅量。
“快别胡说,李婶,我和相公也是农户出身,没有纳妾的规矩,你们只管好好做事,不会少你们银子的。”
唐李氏很坚持,“我女儿今年都十四了,是大姑娘了,她还干净着呢,娘子您别嫌弃。”
王秀看她急得都快哭了,怕把荣田溪吵醒了,不得已拉着她们去了书房,让盛屏跟她们讲道理,她心里其实是有点儿生气的,没法太心平气和的说话。
盛屏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先是震惊,然后就是哭笑不得,唐李氏嘴里的十四岁大姑娘,这在她看来根本就是犯罪的年龄,说是十四,顶多十二周岁,就这竟然要迫不及待的找婆家了?还把主意打到已婚人士上,盛屏不想跟她说太多道理,毕竟观念不同,强行融合也不会有好结果。
“李婶,我知道你是心疼孩子,可是给人做小的有什么好?白天伺候一家子晚上也不得闲,要是图个温饱,你们现在不也衣食无忧吗?”
唐李氏想得长远,“孩子早晚要嫁人,我是她娘,自然是想她跟个好人,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要是嫁给乡下人,又要务农又要照看一家老小,那日子别提多难过了。
“你相公有手艺可以传承给她们。”
“厨房都是重活,而且夏天热、冬天冷,厨子一天到晚尽听人吩咐,三更半夜还要烧灶做饭,连觉都难睡,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