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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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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策见他这副模样一反常态地没有打他,顺手抄起百姓送来的酒,几口猛给他灌下去。裴同衣刹时被呛得满脸通红,正要推开酒坛,却依稀听见旁边有人喃喃道:“老天垂怜……这还是个不经酒的孩子!”

于是他抱紧了酒坛,大口灌下去。溢出的酒液顺着脖颈浸入衣衫灼烧着,裴同衣硬是撑开流泪的眼睛,就那样望着裴策。

昏迷前他还在想,裴策怎么今日看起来这么老?

等裴同衣再醒来时已在家中,他刚要气恼,却见裴策坐在案后平静地望着自己,案上放有一个褐色包袱。

“你记住,”那位军师目光炯炯有神,“我只有三个要求。”

“其一,出此门后,你我非父子。其二,勿失本心,收敛锋芒,不争功名。其三,古人有言‘上兵伐谋’。谋者,敛心、内定;你积年所学,愿善化之。”

说罢他把包袱扔向裴同衣,头也不抬的说道:“去吧,裴同衣。”

那一年是元宁八年,裴同衣十四岁。

四年风霜,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战友温热的手掌,营中的铮铮军铎,甚至是呼号的烈风在他心里都有别样的意义。也正是因为经历过,故他见不得翼威军被猜忌诋毁,也看不起朝中空谈的文官。

陆澄静静地看着裴同衣用指腹在那道弧上描摹,又长久地按在易州一处;相识以来,他对于这位挚友刻意隐藏的才识早有觉察。

“大将军的身体痊愈了吗?”裴同衣忽然问。

陆澄颔首,“应是好了许多,母亲已至易州,有军报说他不日也要回别府调养一阵了。”他瞥了裴同衣一眼又补充道:“六州各处守将均已调备好,裴副将无需忧心。”

裴同衣仍按在舆图上易州处纹丝不动,方才的静默让他隐约抓住了什么念头,他初时觉得这个念头荒谬,可又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它。

陆澄已重新倒了一杯水,将瓦杯凑到唇边。

“将军可否告诉我,为何北狄进犯时将我调去岐州吗?”

“岐州兵力虽不至盛,却远不到遣援兵的地步。若我那时留在易州,或许会少死很多人。”裴同衣说完目光死死锁在陆澄脸上,克制着气息。

陆澄微微一滞,放下瓦杯,语气温和像是闲聊家常:“我罔顾王法,擅离职守,致使易州城破,无辜之人遇害,我罪无可赦。”

他顿了顿,在裴同衣错愕的目光中继续说:“裴将军行军岐州,果决勇武,领兵援城,功不可没。待明年边防图成,我入京觐见时必嘉言之于陛下……”

“陆澄!”

“同衣,无需多言,这就是我的罪过。”陆澄撑着淡淡的笑,“你始终不信我会平白无故的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来,可事实就是,我做了。”

这番话说得裴同衣更觉胸闷,但他最终还是平复了自己,只对着陆澄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末将失言。”

冰冷的朔风从掀开的帐帘缝隙灌进来,裴同衣将陆澄的话翻来覆去地琢磨,却是徒然。不过他仍然愿意相信陆澄所为另有苦衷,哪怕眼见为实。

*

在别府住了几日,弥弥已与府中诸人熟络起来。她伤势未愈,安国侯夫人和吉娘子并未让她做什么,但她还是跟着府里的仆从做着些扫洒收拾的零碎杂活。

一来二去,府中下人对弥弥都颇有好感,又闻她单名一个“弥”字,遂渐渐以“阿弥”称她。

弥弥十分清楚,翼威军里不养庸兵,陆氏府里也绝不会养闲人;她若是想留在府里,必得勤劳聪颖些,得了夫人认可才行。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弥弥按捺不住向齐温以讨要了纸墨。齐温以起初诧异,追问她是否还有亲人存世,欲致书信;后来见她否认,也不再探究用途,叫吉娘子取了上好的笔墨纸砚给她。这份信任让弥弥受之忐忑,不单是因为她冒用了“裴小娘子”这个假身份,还因为她想不通裴同衣为何没有戳穿自己。

有些天没握笔,那一封信弥弥写得磕磕绊绊。短短一月所历太多,弥弥想告与孟念池的话蜂拥至笔下,竟变得滞塞。墨干了又磨,干了又磨,手总是在落笔前同心绪抖动,那封信直至金乌西沉时才收尾。

弥弥揉着昏胀的脑袋步至屋外向长空极目远眺。

易州不似上京繁阜玲珑,事事物物囿于某种气息相近的规训。这里的山川河流是肆意的,风是狂野而无情的,人心宁愿像远方的旷野一样大片留白也不愿生些腌臜。在无尽的长空下,人间的事可以重要,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她突然悟得,裴策的画其实带有很强的主观意念,而正是因为这种藏于其中的主观,使那幅山水只能是裴策的山水,有心模仿者永远不得其精髓。

心中起念,她回屋点灯,新取竹纸。窗上人影绰绰,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里别有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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