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居然将嘴一撇,“帽子一戴,面纱一蒙,谁要去看你眼皮什么色的?”
紫衣恨他的不解风情,气得一整天都没理他。
任居然也不哄,就这么默默地陪着她,送了她一段又一段的路。
走到山穷水尽了,走到日暮途穷了,直到送无可送了。紫衣转身看着他的眼睛,发现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眉宇间已多了几丝风霜了。
是啊,这些年,他们都长大了。少年时的任居然可能会问她,“你愿意跟我走吗?”他甚至都不会等她的回答,就拉着她在夜色中飞奔,大声的告诉她,“走啊,跟我去天涯海角啊!”
他们可以紧紧拉着对方,无惧风雨,不问前程,拼命地奔跑。那七年,他们就是这么度过的。
可是,没有人永远都是少年。现在的任居然需要考虑的事太多了,他一介江湖人士,过得并不安稳,也并不能给她一个可期可待的未来,所以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沉默着,继续沉默着。
紫衣心中酸涩尤甚,“任居然,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任居然笑着说,“会见面的。一辈子这么长,我们总会见面的。也不止是我们,大家都会见面的。每一对分手的爱人,每一个走散的朋友,终有重逢之日的。”
紫衣说,“一辈子这么长,可是江湖这么大。”
任居然沉默了下,“如果再也不见,我会将我的刀法发扬光大。这样,你可以听说我的名字,大到你在上昼谷都能听到。”
“只能听见又不能看见,这不是徒增烦恼吗?”
“知道对方过得好,这怎么能算是烦恼呢?这是一件美事,也是一件幸事。”
任居然做到了这个约定,也不知饮过了多少的风霜,才能闯出来的名号。
后来,紫衣果然听说了他很多次,很多次。有时是在酒馆,有时是在驿站,听人们侃侃而谈,说他的行侠仗义,说他的一刀月亮。
每每这时,紫衣不由失笑,也终于明白了一句诗,“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个江湖还是太大了啊。大到朋友都已失散,蓦然回首,只有两鬓白的仇敌还在原地,与你注目,对你遥敬一杯酒,仿佛惺惺相惜的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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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明月刀,残云收尽,天地无声。
众人站在渐渐褪去的白光中,再看窗棂边,紫衣女子已不见了踪迹,布阵的人已走了。
众人这才恍然,有人引魂至此,为了那一刀明月,也为了亲口说一句,“任居然,好久不见。”
可惜直到最后,她也并未和他重逢。
这是唐夷的师父,任居然的故事,是他的少年,也是他曾心心念念的女子。
珊珊道:“听说一刀明月重出江湖,她不远万里来到中原,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再见,你的一刀明月,或者说,你师父的一刀明月。”
紫衣是来为他们的故事讨个结局的。
所以,破阵,只需明月刀。
只可惜,故事的结局总是不圆满。无论是七年后,还是七十年后,无论是盛夏,还是暴雪,少年已老。而他们的故事,也都已随风而去了。
唐夷看着手中的刀,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懂师父的话,“我的刀已老了,我们的江湖,也不再了。”
师父长长地叹了一声,好像一段百转千回的人生,他道,“现在,是你们的江湖。”
萧楚何总结道,“萦香入梦,以刀惊梦。好一个精妙绝伦的阵法!”
李红袖惊叹,“我滴个乖乖,上一代人的江湖生活,好精彩啊。”
珊珊道,“真浪漫啊。”
阿酒道,“你有没有这么想过。若干年后,我们也都成了前辈了。”
唐夷补充道,“那我们的经历,也都成了故事了。”
珊珊一笑,“听起来还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