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寿:……
——这里不是应该用“演技派”吗?为什么说“偶像派”,明明是她自己的脑回路才很奇怪吧?!
“能说这么多话,还能发脾气。看来你是san回的差不多了,精神头不错。”
白兰嘀咕道:
“大半夜没法睡觉的人可是我哎,也不说点好话来听听。”
“真是抱歉我说话不怎么好听,惹你生气了……”
“不生气呀,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有些意料之外……白兰出奇的心平气和,之前说的那几句看似抱怨的风凉话,也就只是说说而已。
英寿转回目光,也把自己心里点闷气压下去。
说起来,虽然白兰她总是会流露出鲜活热烈的神采,可实际上……她的情绪确实没有什么激烈的起伏,一直都很平稳。
这当然并不意味着她平日里的样子都是假的……只不过,就像广阔海面上翻起的浪花。哪怕是十分汹涌的滔天巨浪,放在整个大海中,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她的脾性可能远比旁人想象中要好——
不不,他回想起来白兰那受不得一点委屈,每次都当场发作的模样——她的气性可大咧,但是……应该说,精神状态极其安定?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到白兰的这一方面了。有的时候是对他,有的时候对别的人,她始终都是如此。
一个无论何时、遇见什么状况都能够保持冷静态度,精神极其稳健的人……好优秀啊。
是人类就会有情绪,也会出现被情绪冲昏头脑,失去控制力的情况。不败的『极狐』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能够做到强大冷静的,他当然有过花时间去艰难克服自己的坏情绪的阶段——正因为如此,从小到大都展露出这般天赋的白兰,才令人惊叹。
不过,也不仅仅是纯天然野生就能有这样的效果……
他记得,白兰有说过——不是正面描述,但从侧面也可以大概猜的到。
她应该是有位非常厉害的监护人。现在这种六边形属性、又完美又没有弱点,强的可怕的意识……是经过一番悉心指导,被专门培养出来的。
心里想着某人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然后,就对上了她的视线。
“……你也很不容易嘛。”
——这是接着刚才她说自己“不生气”的那句话……
他回过神来,迎上白发少女好奇又不带有情感色彩的眼睛。
她的眼眸颜色很浅,有时会仿若透明。
像极了一只为研究“彩色玻璃珠为什么会发光”,专心致志趴在窗台上盯着看的小猫。
“近距离被污染还能保持这么清醒……看来连抵抗性也很高啊,说真的,我都有点同情你了。”
英寿:“……抵抗性很高是不好的事吗?为什么要同情?”
“不不,本身不是坏事,但你的灵感不是也很高来着?”
白兰小姐摇摇手指:“高抗性能让你在污染中坚持的更久,高灵感能获得更多情报。但是这两种才能叠加在一起……”
“听上去好像都不算坏。”
“确实不是坏事,只是会令人感受更多的痛苦罢了。”
白兰摸了摸下巴:
“你想想啊……嗯,就是,假如被绑在十字架上火刑……是一开始就晕过去干脆的被烧死比较好,还是能坚持很久的自我意识,甚至一边被烧、一边还能自我治愈,甚至持续很久都死不掉比较好呢?”
“……这是什么新发明的刑具?”
光想象就觉得好黑暗一个“假如”,英寿不禁皱眉:“听上去需要有同伴来救一下……否则岂不是除了一死以寻求解脱之外没得选?”
白兰笑了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没有同伴的。”
“…………”
考虑到刚才她说起「抵抗性」很高这件事,研究的对象是自己,所以听着跟下了个歹毒的诅咒似的。
但英寿却并没有感到任何恶意。
相反……他甚至还觉得,有些难过。
为什么呢……是因为那个比喻,太具象化,太具体了……比起临时随口编出来的□□,更像是……比如从什么真实经历中化用出来的地狱笑话吗?
可如果是嘲笑,真正被嘲笑的对象是谁呢?
长久饱受着灵魂过于敏锐,又无法选择装傻,也不能挣脱……仿佛漫长灼烧般痛苦的人,是谁呢?
而且,“没有任何同伴”……
那么,就是一个持续不断忍受折磨,始终不肯放弃,却无处可逃,亦找不到丝毫出路,没办法去祈求任何援助之手的人。
啊啊……他怎么会不明白。
越是足够理性的、比任何人都能更清醒的察觉到,这世界上那些不合常理、不应当存续的污浊与不堪,就越无法挣脱这邪恶的牢笼。
不要互相掺合。
……别互相掺合……
可是这句话在想要追问什么的时候跳出来,明明自己的事情距离解决还有很远,他为什么……总是格外的在意?
……但明明!白兰总是好奇心特别旺盛,压根一点也不掩饰的观察自己不是么!凭什么反过来她就不让啊?有没有很过分,就只许她自己做,别人便不可以?也太蛮不讲理了!
虽然经验和直觉都告诉他:有些说不通的事情面对着白兰,不要跟她纠结,也别放在心上,忍忍算了。
可英寿就是在此时此刻,很不想忍——他也不是那么能忍耐,完全一点都不记仇的!他是有脾气的!!
他本来想转过身,却突然在浴缸里滑了一下,差点沉下去。
“对哦——就算是热水,也不能泡太久呢。”
白兰抓住他的衣领,“你能自己动了,就快点洗洗干净吧!脏兮兮的可没法上床~”
她这话接的无比自然,浮世英寿只觉得由于自己听力速度过快,等到意识到自己听了些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他抬起头看过去,一手扶住了浴缸边缘:“……白兰你……”什么意思?
“……你是想要我洗澡吗?”
“不然呢?”白发少女一脸单纯的疑惑,并伸手过来:“这个衣服可以先脱下来了……”
被英寿连忙按住衣领,赶紧说道——“你先出去!”
——就说了从刚才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呢?问题很大啊!
“为什么?”白兰倒是很无辜,仿佛不理解他的反应。
——还问为什么!这是“不理解”就可以说明的吗?这也不是“意大利人”就能解释的!意大利人也不可以这样缺乏边界感!
“……你不觉得你应该出去回避一下吗……?这并不是需要关心的范围吧。”
在英寿的角度,他有种自己去认真解释这件事,都实在是很难以启齿的感觉。
“我是很担心你溺水啊……看看,我很爱护小狗的。”
白兰反正是丝毫没有羞耻感的甩甩手站起来,向外退出几步:“好好,那我站在门外行了吧。小心点哦,万一淹死了就喊声。”
……淹死了还怎么喊?
这种贴心和缺德混合在一起的话听着可真叫人感动啊!真是有够可恶的呢!
英寿迷惑又心情复杂的眼看着她边说边拉上了一道半透明的门,在玻璃上留下层朦朦胧胧的身影。
他有种被玩弄的感觉,但又苦于对方没素质的浑然天成,以至于他竟然找不着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