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弱茹的学武就这样开始了,荆牧芜除了教她医理,还顺便教着基本功,露弱茹年纪不大,筋骨力还没退去,学的很快。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仙门因为荆牧芜明面上闭关了,没有去打扰他,乎尔池内没有过年的习惯,年关就只凑一块吃了顿饭,玩了一晚上骰子就算过了。
吃完饭,秦裴漪照旧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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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下的比去年大,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太阳,直到昨天才停下。
蝣粟庙内灯火通明。
庙内没有传统庙用的香烛长明灯,而是一张大鼎,祭拜时放进去人的骨肉。
下方的浦团上,坐着一个黑衣男人。
踩雪声从门口传进来。
吱呀——
黑色瞳孔平静的看向浦团上的男人。
男人回头,看到是黑色瞳孔便又转回去。
“秦先生不去跟那群灭人伦喝酒,跑这里来看什么?”
“当然是看你笑话。”
“那秦先生怕是要失望了,骤某在这里很好。”
“呵。”
身后传来冷笑。
更漏一声一声的,水滴敲着器皿。
冷光从打开的门泻出去,跟地上的雪色染成一片。
门关上了。
脚步声逼进,骤为皱眉,扭头刚想下逐客令,却看到一双红瞳,冷冷的看着他。
“怎么?不欢迎我?”蝣粟勾起笑。
“不敢。”骤为低头。
“我看你可不像不敢的样子。”蝣粟甩袖,朝祭拜的大鼎走过去。
“……”骤为不作声。
蝣粟站在鼎旁,抬头看向自己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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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我若我者悲,斥我哭我者难,恶我弃我者苦,憎我唾我者亡。
世人唾弃我丑恶,世人厌弃我无力,浩荡天地间,却无我身存。
斩我身,痛我体,灭我生,断我颈,到头却怨我,为何不像你。
渡万苦释千恶。
如今看来,我竟疑惑,那个,是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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蝣粟站了很久。
最后一滴漏的声音很响。
蝣粟突然转身。
骤为看着他,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突然站起身拦住他。
“今天是人间的除夕。”他说。
蝣粟垂眼扫他一眼,“所以呢?”
“尊上。”
蝣粟突然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过来这里,是想陪你守夜,像凡人过除夕一样,是吗?”
骤为噤声。
蝣粟脸上的笑扩大,带着讽刺的意味。
“看来,我的伪装不错啊。”
骤为猛的看向蝣粟的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黑色了。
“站在你面前那么久都没有露馅。”
他嘲讽的看着骤为:“认不出主人的贱狗。”
“秦先生真是厉害啊。”骤为一字一顿的说,眼睛死死盯着他。
“生气了?”他笑的更开心了,“来,有本事就杀了我。”
“……我奉劝秦先生一句,做事还是小心为好,否则哪天踩到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轻笑出声:“多谢骤首领提醒,放心,我的血溅不到您身上。”
他拂袖离开,门在身后匡的关上,混着远处传来的敲更声。
半身傀儡没有体温,和雪一样冷。
他抬头看向天空,没有一颗星。
雪积到小腿一半,红衣散在上边,像片血泊。
他走了几步,离开了庙门打开能看到的范围。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光,只有雪光,照的那张脸惨白而毒艳。
他突然踉跄几步,手扶着墙撑着身体,缓慢闭上眼。
秦裴漪疑惑的抬头环顾四周。
有点陌生,好像是蝣粟庙附近。
他很少甚至完全没来过,祭拜都是本体上场。
他也不喜欢这里。
不过好歹离他的房间不远,转了一会就找到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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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弱茹练的颇有成就,基本功打结实了,秦裴漪教了她一些防身的剑术,给她做了把合手的剑。
春季,又是繁花的时候。
前年栽的山茶花开的不多,荆牧芜如约摘下来一部分做了点心。
“果然很好看。”秦裴漪感慨道。
山茶花是红色的,在绿叶衬托下很是艳丽。
秦裴漪的脸靠近红山茶,红山茶的颜色应到秦裴漪的脸上,交相辉映,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来哪个更漂亮。
荆牧芜伸手,摘下一朵。
秦裴漪疑惑的看向他。
荆牧芜伸手绕到秦裴漪后脑,将人朝自己怀里拥。
秦裴漪随着过去,长发垂下,蜿蜒在膝盖上。
鬓角轻微的触动,荆牧芜拿开手。
红色山茶缀在浓云上,后边是更为艳丽的牡丹。
秦裴漪不自在的伸手拨弄。
“别动,好看。”
秦裴漪的脸有点红,更衬的颜色明媚。
一阵穿堂风过来,簪不紧的花落下来,却没有沾到土。
红色的,艳丽的像血一样的山茶花,落在秦裴漪的衣领上,贴着他的脖子。
像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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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抱着骷髅头,缓慢转身。
原本的一身衣裳,现在只有最底下的衣摆尚能看出来曾经的颜色。
红色从衣领朝下蔓延,染透了整个衣服。
男人闭着眼,面容平和的仿佛睡着了。
“好久不见。”男人朝着一个方向开口,面容慈悲。
脚步声迟疑了一下,接着走近。
“你别害怕,我只是,才死去。”男人抱着骷髅,朝脚步声方向走了一步。
脖子处,残留的断口渗出血,像一朵盛时的红山茶。
“恒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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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眼前光影交错,秦裴漪晃晃手叫他。
“怎么突然愣住了?”秦裴漪疑惑。
荆牧芜从回忆抽身:“没事,最近天热,睡眠不太好。”
“哦,”秦裴漪不疑有它,伸手拿下衣领上的山茶。
“话说,山茶花都是这个样子嘛?”
“倒也不是,”荆牧芜伸手接过红山茶,拂过一下,红色褪去,“也有白色的。”
秦裴漪惊讶的瞪大眼:“白的好看,比红的好看多了。”
“都好看,我倒觉得红山茶有了颜色点缀,更见美丽。”
“不一样的,白色山茶没了颜色扰乱,更看得出来本身的精巧。”
“各花各入各人眼。”荆牧芜说着,想扔掉白山茶,被秦裴漪拦住。
“?”荆牧芜疑惑的看着秦裴漪接过白山茶,托在手心,靠近他的脸。
荆牧芜了悟,撩起鬓边的碎发。
秦裴漪却突然停住。
“怎么不动了?”
“……还是算了,白花……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刚才不还是说白山茶更漂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