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为的眼睛一直看着露弱茹消失的地方。

良久，他闭上眼。

“现在还反叛吗？”

他摇摇头。

“乖孩子。”冰冷的，没有人的体温的手抚上他的脸。

手移到他的脖子，突然用力掐住，带着致人于死地的力道。

骤为没挣扎，喉咙气道被截断，窒息让人头脑一阵阵的眩晕。

蝣粟看着没有挣扎的骤为，好像看到了最后一遍轮回，那个死在他手底下的孩子。

你要是早死了就好了。

人间太苦了，早死了，就不用承受那么多苦难了。

小怪物，你要是早死了就好了。

他松开手，看着骤为剧烈的喘气。

他杀不死他。

就像他杀不死自己一样。

他的血肉养出来的，

怪物。

扭曲的，怪异的，恶心的，让人作呕的，怪物。

裂片轰隆隆的落下来，烟雾一样穿过蝣粟的身体。

阳光从裂缝中照进来，很热，却照不暖一具死去了千万年的尸体。

一个怪物，和他养育的小怪物。

。

秦裴漪拽着露弱茹，露弱茹三番两次的朝后看。

“别看了，死不了！”秦裴漪不开心。

露弱茹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

“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念念不忘的记着他。”

“哥哥没有给我灌迷魂汤！”

“露弱茹！”秦裴漪第一次叫连名带姓的叫露弱茹，“你父母都是死在他手上的！”

“……”

“可是爹爹，我知道你讨厌他。”露弱茹看着秦裴漪，“但是他就有的选吗？”

“我……”

“我感觉的出来，哥哥对我没有恶意，刚才是哥哥冲进去挡在了我跟兆老师前边，没有他，我跟兆老师就会死了。”

“哥哥的眼神里总是像很累很累一样，他明明很害怕红眼睛的爹爹，但还是一次次挡在我面前。”

“以前在塔里的时候，你不让我出去，我就跑下来找哥哥，哥哥的身体很凉，但是每次我去拉他的手，手都是热的，我知道他跟爹爹是同一类人，没有体温，都是故意催出来给我的，爹爹找到了孃孃，哥哥没找到他的孃孃。”

“……他不需要。”

“他需要，他比我，比元哥哥更需要一个人，无条件的信任他，无论发生什么，变成什么样，都会站在他后边的人，可是他没有。”

“爹爹，你不知道，从前在塔里时，你下来抱着我上楼，我就从你肩膀上朝下看，哥哥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像羡慕。”

“……弱茹，你跟他不一样。”

“一样的，他只是在我这个年纪，碰上的不是爹爹，而是红眼睛的坏爹爹。”

“……”秦裴漪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有蝣粟的那段记忆，蝣粟也一直封锁着，无法查看。

他对骤为除了厌恶外的唯一印象就是一只死了母亲的人狼混血。

蝣粟如何捡到他，如何将他起死回生变成长命鬼物，又如何让他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的，他一概不知。

“塔里时，外边时不时下雪，我看到哥哥看着窗户，扭头背对着我，看不见脸，房间里点了碳，暖呼呼的。”

“弱茹，”荆牧芜看着秦裴漪的脸上越来越不好，及时叫停露弱茹，“我们先回去吧。”

露弱茹沉默下来，看着秦裴漪。

秦裴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救了他一遍，你们俩个之间已经扯平了，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

“算爹爹求你。”

秦裴漪转过身，拉着露弱茹的小手朝前走。

露弱茹沉默了很久：“好。”

她明白了。

横在爹爹跟哥哥之间的天壑，是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越的。

荆牧芜看着秦裴漪。

秦裴漪脸上很平静，像爆发前的压抑。

。

“事先说好啊，我没教过学生。”

“你要是觉得我教的不行随时可以跑路，我绝对不强留你。”

“要是有不喜欢的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尽量改吧。”

“你信不信，假以时日，他可以成为仅次于我的名匠？”

“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你猜猜我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

“新制的器人？”

“我哪有那么庸俗！再猜！”

“上好的材料？”

“这也太平平无奇了！再猜！”

“嗯……那我猜不出来了。”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吗？！”

“……”

“你还笑！”

“好了好了，那万造大人能不能告诉我你准备了什么呀？”

“哼哼，看好了！当当当当！”

“很漂亮的发簪，你连学生的未来都考虑好了？”

“？”

“难道这个不是你给你未来可能出现的学生妻子准备的吗？”

“！！”

“怎么可能！这是我给他本人的！”

“？”

“我也是第一次养成一个学生，不知道送什么，不过我娘亲送了我发簪，由此推理，人间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跟我娘亲一样，送他一只发簪。”

……

“你是医师你帮帮忙吧我求求你救救他！我不能没有他他是我的学生啊他不能死在我前边啊……”

“你看他手指还在动你救救他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聘齐的头，直到下葬都没有拼好。

。

一行人沉默着回到院子。

经过这一遭，天已经很黑了，兆寒雪精神有点萎靡，荆牧芜叫他吃了饭，他摆摆手说有点困走了。

秦裴漪送两人回了院子，吃了最沉默的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