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二,天朗气清。
柳玉瓷、季怀琰一大早至礼部报到,在衙门口碰上的苏怜尔。
三人在礼部官员引导下更衣。
状元着云蟒纹红袍,帽前镶玉,左右插金花;榜眼着瑞兽纹青袍,乌纱单侧插金花;探花着牡丹纹湖蓝色袍服,以银簪固定冠帽。
而后,在礼部仪仗队簇拥下,自衙门口开始游街。
柳玉瓷骑白驹先行,马首戴红绸花球,季怀琰次之,苏怜尔居后。
吉时到,礼炮声响,锣鼓齐鸣,四名衙役在最前方开道,一人敲铜锣,一人高呼“一甲进士游街,闲人避让”。
他们自礼部衙门起,经栖霞门绕到外城,自西向东绕外城一圈,再经朱雀大街,由朝晖门进内城,自东向西绕一大圈,再回到礼部。
沿途设彩棚,各色罗纱竖幅数之不尽,恭祝状元及第。许多人提前在茶楼酒肆二三楼包下雅间,备下鲜花、绢布、香囊无数。
来不及订座的,或手头不宽松的人家,拖家带口聚在道路两侧,群情激昂,将路围得水泄不通。
皇城司和京都府衙派了不少兵力、差役,维持现场秩序。
然还是不够。
及至游街开始,他们尚在不断加派人手,柳玉瓷三人在后头艰难前进,衙役在前方竭力清出一条路。
盖因这届金榜,出了史无前例的哥儿状元和女探花,近乎全京都城的百姓都来了,欲一睹状元郎和女探花风采。
而季怀琰作为一甲唯一的男儿郎,同样大受欢迎,满城未嫁的哥儿女娘都盯紧了这块香饽饽,恨不能当街来个榜下捉婿。
有那大胆的,直接掷了鲜花给季怀琰,遥声问他有无婚配,其余人当即有样学样,纷纷朝他扔帕子示好。
季怀琰不敢令鲜花手帕沾身,只好抬手护着乌纱帽,左躲右避,好不狼狈。
“哈哈哈,季榜眼,你躲什么?”
朱雀大街一酒肆二楼,林昭月远远瞧见那倔驴避之不及的样子,动了坏主意,吹响口哨命林东将原本欲给瓷哥儿的牡丹丢入他怀中。
一枝牡丹不够,转头欲冲着吴煦怀里花篮下手。
吴煦一个激灵飞速抓散了剩余那几枝桃花。
林昭月:……
“东子哥,快去!”
几息之间,林东稳稳将花丢到了季怀琰怀中,连位置都卡得恰到好处。
季怀琰下意识想丢,手已抓住了花梗,却在仰面撞上林昭月明媚张扬的笑容瞬间,鬼使神差抓得更紧了。
前边的柳玉瓷听见月哥哥的声音,正转过脑袋去看昭明兄笑话,忽闻身后上方煦哥哥在唤自己的名。
再转身,就被一场花瓣雨扑了满怀。
纷纷扬扬的桃花瓣落在他的乌纱帽、脸颊、肩侧,像是替谁吻遍了他全身。
他抬手接住数片花瓣,恍然间忆起昔年,他们在聚宝集参加的《故事大会》作品评选会活动,他得了桃花榜首,一枝桃花又几经转手,最后成了魏先生的临别礼。
再后来,又一年桃花开,他到府城参加府试,荞哥儿赠他桃枝,祝他步步生花……
现他真的如愿了。
柳玉瓷仰头与吴煦相视而望,读懂了彼此心意。
来时路不易,前程更可期。
吴煦将空了的花篮塞给林昭月,举着喇叭手大喊:“瓷哥儿,我一定做好你的贤内夫,你只管大步往前,身后有我!”
“嗯!煦哥哥,我……”柳玉瓷喉结微动,指尖无意识摩挲荷包里的清濯玉印,后鼓足勇气道:“煦哥哥,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
吴煦被这声当众告白砸晕了,不等他做出回应,就见柳玉瓷逃似的,“驾”一声,驭马疾步离去。
竟连楼上双亲、兄长和林叔么等人都顾不得打招呼。
“哈哈哈哈,怀章哥、石头哥你们听见没,瓷哥儿他说喜欢我!他喜欢我哈哈哈哈。”
吴煦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朝前方大喊:“清濯,我也喜欢你!我好爱你!”
“……”
他是你夫郎,不喜欢你喜欢谁,不喜欢你能嫁你?
林昭月心里吐槽,到底没说出口破坏气氛,只幽幽轻叹,今日后,京都城的情爱佳话又要出新版本,有新的主人公了。
他只是没料到缘于季榜眼唯一接下的那朵牡丹,自己也成了舆论中心人物之一。
楼下围观人群里,闲汉喜哥儿拉着一夫郎看状元游街。
原先尚在喋喋不休,“哥,你看最前面那个哥儿状元,他乡试入京第一天,还是我给带的路呢!我还领他们去看胡旋舞啦,他夸我会办事,赏了好多银子呢!……”
正说到他近日在状元铺做事,当临时工赚了不少奖金时,正好听到柳玉瓷夫夫二人情之所至的示爱。
“哥,你看你看,吴老板和状元郎感情可真好啊,我去年刚认识他们时就这么要好!”
闻多欢亦满眼羡慕,真好啊。
哥儿女子科举路难,仕途更难上加难,前程抱负和内宅家事终究难以两全的,状元郎夫君这般说,不论今后如此,眼下是真教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