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爱卿这是……不喜做状元郎,改做梁上君子了?”
“……”
柳玉瓷跪在绥元帝脚下,低头做鹌鹑,三缄其口。
南宫芷想了想,再次跪下,为他说情,“陛下,清濯生于乡野,不懂宫中规矩,定是今日得见天子圣颜,忘乎所以,举止失当,望陛下饶他这回。”
“是嘛。那你二人且退下罢,爱卿下不为例。”
柳玉瓷:啊,就这样?这不对吧?
他没憋住,抬头仰视天子,撞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莫名想到师父对其评价——笑面虎。
他身形轻颤,又低下头,捏紧掌心荷包。
南宫芷在一旁催促他离开。
“我不走,你回吧,这儿没你事啦。”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圣上不递台阶,那他只好自个觍着脸皮求了。
不怕不怕,大不了免死金牌还他家,荞哥儿脱籍不比一块牌牌重要么。
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讲完,“陛下,依皇哥儿说,照往年惯例,琼林宴上天子都会给状元郎恩典,以示嘉奖,臣得了状元,厚着脸皮想讨个赏!小人老家东山村,有位出口成章、卓尔不群的哥儿,然苦于奴籍不得一展所长,小人斗胆请陛下特赦其微贱之身,改奴籍为良民,允他科考……臣愿肝脑涂地,以谢皇恩!”
柳玉瓷拱手至额,俯身叩首,言辞切切。
绥元帝良久未出声,他愈加不敢直视圣颜。
“陛、陛下,这是小皇子赏的免死金牌,你、你会免臣不、不敬之罪吗?”
南宫芷叹息,小声问他:“你知道大不敬还求啊?是那位泠水先生?”
柳玉瓷偷偷露个眼神给他,“别吵吵啦,正事呢。”
“柳爱卿,既为奴籍,不求主家开恩放良,却借琼林宴求朕特赦,想来是罪奴。既为罪奴,你可知对方或其亲属所犯何罪,可是犯上作乱的死罪?你也敢轻易为他求赦令?”
“我,我不知他家里人所犯何罪,但我同荞哥儿自幼一起长大,知他品性如何,祸不及稚子,是以斗胆求陛下恩典。陛下……”
“父皇,儿臣请你宽赦泠水先生吧。”
是萧瑾宸。
他在听闻柳哥哥在御苑乱闯后,便急急赶来,路上听柳玉岩大致讲了张荞的情况。早些年也拜读过泠水先生文章,故怜惜其才,愿同为他求情。
柳玉瓷闻声抬头,望见兄长默不作声跪到了自己身侧。
“陛下,臣叩请陛下恩赦张荞,恢复其良民身份,臣此生愿效犬马,以报皇恩浩荡!”
而后,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重重叩首,磕红了额头,鲜血染红青砖。
柳玉瓷见兄长如此,也待扣首,被他及时以掌触地拦下。
“你这……两位柳爱卿,何苦于此,倒像朕不讲理了,大喜的日子见红。”
“臣等不敢。”
翁公公打圆场,“陛下,红者如日中天,是好兆头呢。两位柳大人乃性情中人,对儿时玩伴尚且情深义重,他日为陛下驱使,定一片赤忱,丹心可昭日月,老奴提前给圣上道喜了。”
“哈哈,还是翁伴伴会说话。”
绥元帝不再打太极拳,吊人胃口,“要朕赦免张家哥儿未尝不可,若柳状元能应下一事,朕不止宽恕张荞,还可放他一家人都归于良籍。”
柳玉瓷惊喜道:“真的?!”
“陛下想要清濯行何事?臣可否代劳?”
“你不成,此事非柳状元不可。”
察觉到绥元帝态度软和下来,柳玉瓷撑起上半身好奇看向帝王。
“宸哥儿,到朕身边来。”
萧瑾宸给柳哥哥一个安抚的眼神,缓步至绥元帝跟前行礼,“父皇。”
“嗯,来,见过父皇给你新寻的先生。”
萧瑾宸:……啊?
柳玉瓷:……啊?
“柳爱卿,只要你答应收宸哥儿为徒,教他课业,朕便赏自家哥儿的师父一个恩典。”
赏给皇哥儿师父的恩典。
换言之,不答应,就别想有特赦令。但……这对吗?
做皇哥儿师父?
他?
这不合适吧?
天老爷,真被煦哥胡咧咧说中啦?攀上皇嗣,一步登天了?
耳畔如惊雷炸响,柳玉瓷心思百转千回,恍恍惚惚,恍若神游太虚,一时分辨不清是真是假。
柳玉岩、南宫芷和萧瑾宸脸上皆难掩震惊错愕。
柳玉岩见弟弟神思不属,似三魂出窍,遂代他回话:“陛下,为皇子师,事关重大,臣弟年幼,恐难当大任。”
“无妨,爱卿言重了。宸哥儿日常课业礼仪由太傅、蒋少保他们教导,可他们到底远百姓久矣,不比柳爱卿,出自民间,更懂得百姓心中所思所想。”
“此请,非为一国之君的旨意,而是作为寻常父亲,为子计,故而有所请。柳爱卿,无须过多思虑,此举有实无名,宸哥儿私下出宫到你府上求学便可,爱卿不必感到拘谨。”
柳玉瓷:哦,明白了,做老师但不给官职。
还能怎么办?谢恩呗。虽不明白皇帝用意,但总比治罪掉脑袋强。
“臣定好好教导皇哥儿,不负圣上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