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发现他身侧的温热体温,不知何时,消失了。
韩景身形骤然顿住,还以为是自己走快了,用尽全力去听四外的声音,等着萧易从身后跟上来,或者从前方走回他身边。
等了一息,没有等到。
两息,还是没有等到。
他在感觉不到有人向自己走来时,刚刚放松下的精神,迅速再度紧绷。
人群的存在向他汹涌拥挤而来,但四面八方却是空旷的,空旷到能容纳无数危机。
韩景这时才如梦初醒,冷意猝然爬满全身。
前有追兵截杀,后有重伤未愈,他是怎么敢出现在人群正中,在连神识、视力都被限制的情况下,毫无防备陪萧易闲逛的!?
他到底在干什么?经历一次幻象把脑子睡傻了吗!?
萧易、萧易怎么会突然消失……
他应该会找过来的,他如果还在附近,这时不可能还不过来……
去哪了……出什么事了……聂知秋的人追上来了吗?为什么单独带走他!?
想想、想想能做些什么……
在韩景要摘下面具的前一刻,精神高度紧张之下,他竟闻到一股特殊的铁锈味从混乱的人群中逐步逼近。
从前只将调用感官的重点放在听觉上,他竟忽略了嗅觉的作用,如今在慌乱中,听觉完全失效,他才察觉到气味的不同之处。
这就不得不说这副面具的起源了——三师姐做出来给三祝戴的。
三祝既然能被允许戴它外出,那么这副面具一来必然能限制食欲,二来绝不会阻断嗅觉,因为三祝便是靠嗅觉觅食、寻找所需材料的。
而就现在来看,这副面具不仅不会阻断嗅觉,反而能使传入面具中的气味变得更加浓重。
那股铁锈味带着金属的锐意,又掺杂着血液潮湿的腥气,在纷杂的气味中独树一帜,韩景一闻就知道是萧易。
“你去哪儿了。”
气味的主人还没靠近,韩景就捏紧冒着冷汗的手,心有余悸地质问。
那人的脚步仍不疾不徐,甚至轻松到懒散,走到他面前才道:“刚刚师兄不是提起我小时的事嘛,我想起来师兄不喜欢我散发,刚好旁边不远有间铺子卖发冠,就买了顶来。金色的,做工不如三师姐,但够用了。”
萧易说着,捏着发冠向前递出,央道:“有时间再帮你师弟梳梳发,回忆一下童年吧,好师兄。”
韩景将手放上去,随便摸了摸,就用手背将他的手轻轻荡到一旁,“现在不方便,你若想束发,安全后师兄再帮你。小心行事,别太招摇。”
“……嗯。那我替师兄记下了。”萧易又被拒绝,并未沮丧,转头就并到他身侧,步子轻快地继续前行。
韩景嗅着那铁锈味移动,迅速追上。
刚相安无事地走出一小段距离,身旁的萧易忽然发出一声惊叹,“诶……师兄等我一下。”
“等、什么?你去哪儿!?”韩景即刻警觉,话音还未落下,身旁的铁锈味便消散一空。
萧易竟瞬移走了。
尚未褪去的不安感霎时又侵袭而来,不同的是,这次韩景的五感都失去了萧易的踪迹。
韩景站在原地,喉咙中压着的一声“小易”就快滑出口,但又怕引起旁人的注意,徒增灾祸。
该死,重伤之下为什么要外出,连灵力都无法动用,风险太大了……
他现在应该找出隐秘的洞穴藏起来养伤,而不是像这样走在大路上任人宰割。
一时间无数恶念又涌上心头,周围空气被无尽的危机挤压到一丝不剩。
韩景身上一阵阵发冷。萧易这次去的时间很长,或者说韩景的自乱阵脚把这段时间无限拉长了。
他从刚开始笃定萧易会回来,到开始担心萧易是否安全,再到怀疑自己还没走出幻象。
杂念将他的思绪塞满,韩景再也受不了这样永无尽头的揣测,强行动用神识,神识却铺出半丈便被挤压回体内,他又试着动用灵力,但只能感受到一丝聊胜于无的清流。
在星澜门时吃下的丹药,在他对于自身的逼迫下,被迫提高了消耗速度。
韩景忽视断裂的经脉被药力决堤般冲刷带来的剧痛,全力炼化丹药,危机感从骨髓中细细密密爬进灵魂深层。
“师兄!”
萧易的喊声就在这时将他打断。
“你看、你摸摸这是什么。”萧易拿着一摞东西献宝似的往他手上递。
“你去干什么了?”韩景声音不受控制地冷下来。
萧易顿了一下,被他的态度搞得不明所以,调整半晌,又神神秘秘道:“我扫见一家卖书的铺子,师兄不是最喜欢看书吗?那里都是些新奇的话本,师兄一定没见过。”
韩景抬手抓住他递来的一摞书,摸了两下就顺着他的手向上移去,迅速抓住衣袖,冷静下来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师兄手心怎么湿了……紧张?因为我走了?”萧易的声音传出,韩景能感觉到他笑得很欢。
……
故意的。
他是不是故意走的。
他不会真是故意走的吧???
“没有。”韩景这时才想起来维护自己的面子,“师兄刚才……太热了,所以出了些汗。”
萧易看了看当空的骄阳:“……今天确实热。”
韩景虽这么说着,抓着萧易的手却一点没松。
他生怕萧易再一声招呼不打就跑走,惹得夜长梦多,于是抓着他的手向后一拽:
“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