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凝:“……”
萨耶:“……”
“你在做什么……”
“救你。”
“用血?”
“嗯。”
“下次不许了。”
“没有下次。”
玄凝松开环住他腰身的手,后退起身,她一时没注意,脚踩到了趴在地下的云泥手上,疼得她嗷嗷嚎道:“我的手——殿下你不能只看他不看路!”
“谁让你趴在地上的?”玄凝伸手去拉她,却见她捂着腰忿忿诉怨:“是他!他把我脊椎踹断了!”
脊椎断裂可并非小伤,玄凝狐疑地望了一眼萨耶,他正往伤口上撒药,察觉到目光,抬眸冷道:“只是错位。”
“听到没有,错位了,我帮你掰回来。”
她唇边还挂着血迹,握拳热身的样子,好像要把人心脏掏出来啃了,云泥惊恐万分,蹬着腿试图逃离,下一秒就被人拿面帷捂住了嘴,冰凉的手钻进衣摆,上手捏拔,骨声清脆。
“呜!!!”
椎骨被强制正回位置,疼得云泥连许久未落的眼泪都逼出来,趴在地上如死鱼般休缓。
玄凝拢起一旁干净的雪在脸上擦搓,余光看见被折断的箭杆,起身问道:“你放箭是为了提醒我不要靠近湖边?”
“嗯。”萨耶正穿着银甲,闻声抬也不抬。
“为什么?湖边到底有什么东西?”
“我为何要告诉你。”
“嚯。”玄凝攥着雪团,走到他面前捏碎,“你不告诉我,就是这个下场。”
他戴着面具,玄凝看不见那张脸,也就不会心慈手软,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萨耶居然趁自己毫无防备,一个抱身将她放倒在地。
“又偷袭……”
后背砸在雪地,玄凝抬腿就往他脸上招呼,对方眼疾手快,一手抓住她的脚,一手抓住衣摆将她拖拽到身下压住。
在旁观者的眼中,这种姿势过于暧昧,要不是闻见先前的对话,云泥都要以为这两人要在冰天雪地之中欢合了。
“我听某人说,有个口音奇怪的银甲军对我有意思,想要以身投诚……”玄凝不紧不慢抬起手,沿着狼鹫面具描摹,“你说,那人该不会是……”
“有人监视我,帮我甩掉。”
“……”
玄凝眯眼笑了笑,“可以,好处呢?”
“……我知道的一切。”
“成交。”
玄凝一手摘下了他的面具,勾腿翻身,朝地上的云泥喊道:“有诈,快跑!”
“啊?”云泥当即纳闷了一声,却也出于本能,听到命令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问:“往哪跑啊?”
“笨,往回跑。”做戏就要做全,玄凝起身时还不忘往他身上踹了一脚,也没用力,就是不小心踹错了地方,疼得萨耶面色一变,蜷缩着身子缓解,过了一会儿才狼狈站起来追人。
今晚吃烤兔腿好了。
对于某人的怨念,玄凝一概不知,身影跑出白雾笼罩的林中,左晃右拐又回到了来时的山路上,她没有上山,绕了几圈又沿路跑回了林中。
云泥对她的行为很是费解,跟在后面问道:“殿下……咱们这是在……赛跑吗?”
“你就当是赛跑吧。”
“那不公平……我不会什么仙人步法……跑不过殿下……”
玄凝正根据雾气判断着距离,亲身步测后才发现,她醒来的地方离山道并不算远,应该只有一两公里,而按照地图比例换算,她离湖心还差六七公里。
白雾干扰了她对于时间的判断,玄凝本来以为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但若以萨耶从湖边赶至身边的时间来算,雪地难行,就算是跑,起码也要花上一个时辰,
在沧灵军家门口睡了一两个时辰,玄凝想想就心有余悸,如果她今天醒不来,即便运气好没被沧灵军发现,她也会冻死在这片阴冷地。
她思考时脚下生风,后面云泥实在跟不动了,边跑边喘道:“殿下……你得等等我……我感觉……我要把午饭吐出来了……”
“……”
经过时,萨耶默默移开了视线,顺着地上浅显的脚印找寻她的身影。
还未看见人,脚印戛然消失,萨耶站在几棵密集的雪松前环顾着四周,忽而头上有落雪,纷纷扬扬洒在他的银甲上,一声布谷鸟清脆啼鸣,他仰头便看见,那人正坐在树上朝他招手,脸上,还戴着他的面具。
“上来。”
冬木枯脆,她也不怕把树枝压断。
“我在这待不了多久,你有话便问。”
他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跑的,还是冻得。玄凝撇了撇嘴,“好吧,那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不能靠近湖边,湖边有什么?”
“危险。”
“然后?”
“有危险。”
要不是看在他长着和棠宋羽一样的脸,玄凝真想跳下去把他砸死。
“危险是指什么?”
“人。”
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等等,玄凝眸光一闪,危险的人,也就是说,沧灵军的营地真的在湖边。
树下的萨耶就没她这么喜悦,他需要一直保持警惕,竖耳聆听周围的动静,确认没有脚步才开口道:“还有问题吗?没有我走了。”
“有,我为什么会陷入幻境,你为什么要拿血喂我?”
萨耶有所顾虑,抬头看了她一眼,道:“白雾是毒,血是药引。”
玄凝总觉得他话只说了一半,“是白雾本身有毒,还是你们在湖里投放了毒物?什么毒?以及,是你的血是药引,还是你血液里的东西是药引?”
“你很聪明。”
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夸赞,玄凝反倒起了警戒心,“什么意思?”
萨耶拂落狼毛领上的碎雪,抬手朝她追要面具,“她们在这附近,我要走了。”
“……”
她在高处还未看见任何身影出现,他就如此肯定。玄凝一时无法得知他的话是真是假,犹豫着摘下面具,捧在手心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见过我的人?”
“见过。”
“……还活着吗?”
萨耶放下手淡淡道:“死了。”
被剥皮抽骨,剐油割耳,几捆红肉至今还挂在营地门口风干。
“她们……和你一样身陷幻境,被发现时已经死了。”
“……”
玄凝将手里的面具,精准丢进他的怀中,“我没有问题了。”
“这次,以及上回,多谢。但,若之后战场上相见,我可不会顾及你的救命恩情。”
“我救你,是神的旨意。”
萨耶戴上面具,回眸冷冷道:“不是予你恩情,不需要你回报。”
“呵,神的旨意。”
她眼中的戏谑压不过哀色,萨耶看了一眼便转身。
“你信奉的王神,可不会让你来救我。”
玄凝依靠在树边,望着沧白背影自言自语,“萨耶啊萨耶,你到底对谁的旨意如此言听计从。”
“殿下,你就这么放他回去?他可是沧灵军,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
云泥躲在一旁,把两人的对话听了大半,她实在想不通玄凝为何会在听到自己的人牺牲后,还能冷静放人离去。
“我们的手上,难道就干净了?”
想起山上放倒的那三个沧灵士兵,云泥低下头,靠在树边喃喃道:“不一样,是他们主动挑起战火,我们是保家卫国……”
玄凝踩着树干缓缓下来,语重心长地拍道:“你也看见了,他有心投诚,为救我划破了脖子,我们可不能让这种可用之才白白流失。”
“噢我懂了,殿下现在还要利用他打听情报,等他日后失去利用价值,就可以杀了他作祭奠。”
“嗯……”
等到战争结束,她想把萨耶带回天景城,倒也不是居心不纯,单纯想把他跟棠宋羽摆在一起,看他们俩会不会含泪相认。
想到这,玄凝心虚的别过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日落时分的天边,是打碎了的鸡蛋,大片白壤中淡黄流淌,萨耶刚踏进营地,就看见身披白狐斗篷的娜伊尔怒气冲冲的走来,见到他后,那眉间的怒意又强忍压了下去。
“我听你部下说,你去打猎了?”
“嗯。”
“猎到了什么?”
“兔子。”
“这附近还有兔子?”
“……”萨耶不再作答,解下身后的猎物袋,递给了律真王身边的侍从。
“回禀王上,里面是有只兔子。”
娜伊尔看了一眼,确定里面是只死兔子,神情瞬间放松下来,转眼笑道:“以后不要一个人外出打猎,你也看见了,玄甲军最近有所动作,我们要小心点才行。”
“嗯。”
眼见着王上离去,躲在旁边静观的尼古利立马蹦出来,抢过他手中的猎物袋,兴高采烈道:
“我只是随便一说想吃兔子,想不到萨耶大人真的会特地跑去打猎……多谢萨耶大人,等我烤好了分你一半!”
“没有,是我想吃。”
萨耶没有夺回她手里的袋子,在尼古利尴尬的目光下,继而道:
“我只要腿,不要辣,烤好送来。”
又有兔子肉可以啃了,尼古利心中暗自窃喜的同时,还不忘惊讶那挑食的神旦,有朝一日居然会主动表达对食物的诉求。
但,为何只要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