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别掐……”
他喉间不断溢出的闷哼,连身子都向上弓起,搂紧了她的脖颈,玄凝松了手,转而摩挲着他急促吐气的双唇,“疼了?”
“嗯……”棠宋羽舔着唇,欲言又止。
玄凝亲了亲他泛红的眼尾:“揉揉就不疼了。”
被战火烙印在手掌心的崎岖纹路,划过蜷缩盆地,再到突起的山峦,指茧揉春浓,月白缠青丝,心上几卷写意堆满颦蹙眉,映眼写实画卷羞得面芳绯,滚笔落墨,榻声屏息,此间方寸凉亭,当胜无边无界。
沉浮之际,棠宋羽覆上那温热的手掌,回眸求道:“阿凝……”
“想我吗?”
“想……”
他这时候倒是坦诚了几分,可能是被她摁着身子,一时不得解脱。
听他难矜的滞缓呼吸,玄凝吻了吻他红艳艳的耳尖,故意发问:“夫人是想阿凝,还是想阿凝宠你这具身子?”
“想……阿凝……”
回眸顾盼,神天似乎揉碎了白月,填洒在他眼眸,棠宋羽翕动着双唇,抓紧了她的衣袖,喃喃求道:“也想阿凝……宠我……”
美人泪眼婆娑,玄凝一心软,不得不松开了紧按的手,听他把白焰与悦鸣同绽,听他神思乘风,潦倒月色,仰唇低唤着一声声她。
玄凝心中满足,给予了一个漫长缱绻的吻做安抚,待看见他眼角挂着的莹莹泪珠,她情难自禁,拥身抱紧了他。
“棠棠……”
“不论今后发生何事,你都要记得,我会永远在你身后,在你一回头,便能看见的地方。”
听她这么说,棠宋羽抓紧了她的手腕。
“永远在我身后?”
埋在温暖清香的颈窝,玄凝却敏锐捕捉到,那一声带有讽刺意味的细微冷哼。
“白日里我在山阶步步回眸,步步不见殿下身影。想必定是有要紧的人或事情,缠住了殿下。”
这人,怎么每次得了宠,都要威风凛凛地,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来。像逮住老鼠的家猫一样,生怕她不知道,特意叼来面前耀武扬威。
玄凝哼哧笑出了声音:“你还说,若不是你夜里不睡觉,凶巴巴地盯着别人看,我能被缠上?”
“哼……”
“不打算解释一下?”
棠宋羽扭脸道:“殿下既不打算解释孩子的由来,也不解释今早之事,我为何要解释?”
“纵是我无缘无故盯着他又如何,他身上又没少一块肉,还能让殿下心疼去陪他游玩景城,我的解释根本不重要,也没必要。”
“棠宋羽。”
她冷了语气,怔得棠宋羽心上一悚,抿唇不再言语。
身后似是叹了一口气,道:“等我。”紧接着,那紧紧依偎的后背没了支撑,脚步声远去,棠宋羽眼中的墨色也更加黯淡。
他哪里说错了。
若她真想听他的解释,便不会在山阶岔路,被追来的男孩拉走。
也不会,留他一人,衣衫不整的在此处。
系紧了腰封,棠宋羽起身整理着下摆,一转身,他便看见水桥尽头,身影正背起孩童,往寝居方向走去。
印象里,她鲜少穿白裳,今夜不知为何,她着了一身绸白,只在发中绑了一根红发带,被男孩握在手里轻嗅,又凑近耳畔笑说着什么。
“武灵神大人的头发好香,有股花蜜的味道。”
玄凝腾出手,将长发拢回了肩侧,皱眉训道:“我说你小小年纪,从哪沾染的坏毛病,居然偷听大人讲话。”
白衣身影抱着琴,独自走上了曲桥,灰璃收回视线,搂着脖颈笑道:“武灵神大人,你和那位漂亮哥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走夜路认识的。”
“他对武灵神有恩?”
“为何这么问?”
灰璃趴在肩上委屈道:“因为武灵神大人一直弯着腰与他说话。我想不明白,武灵神大人为何要对一个男子屈身。”
脚步停顿在找来的侍人面前,玄凝蹲身将人放下,“把他送回去,莫要再让他偷溜出来了。”
灰璃并不情愿,紧紧搂着脖颈,扒都扒不下来:“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我要和武灵神待在一起。”
“你既想不明白我为何会对男子屈身,那你而今压在我背上,算不算对武灵神大不敬?”
灰璃这才不情不愿地地下来,抓着她的衣袖小声道歉道:“武灵神大人,灰璃知错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玄凝摇了摇头。
“你当初说你母兄去世,你不想再待在沧灵当养马夫,想来琼国谋条别的生路,你今日随我在城中逛了一圈,见识的行业没有上百,也有几十种,可曾有你感兴趣的?”
“嗯,有的。”
“是什么?”
灰璃抬头定定道:“我想做武灵神大人的孩子。”
玄凝微微挑眉,左右不过相差七八岁,他还真敢提。
“收养孩子是大事,我需要与夫人商量,再行定夺。”
“武灵神收养孩子,还要经别人同意吗?”
他长得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装傻充愣的暗话倒是说的精通。
夜风晃过棠芽枝,湖畔灯火昏黄处,依稀传来一两弦铮,似不耐烦的催促,惹得玄凝抿笑,转身便走。
“我这人没什么主见,就爱听别人的。”
等她小跑着回到桥边,“别人”正抱琴凭栏边,眸映湖中月,哪怕她站在了面前,他也不肯挪开视线,看她一眼。
“古琴身重,我帮夫人拿着。”
棠宋羽略过她的手,径直将琴扔进了湖里。
“你做什么?”
玄凝惊然不解,慌忙褪着袍履,想要下去打捞,棠宋羽却盯着沉浮在湖面上,不断挣扎的琴身,淡淡道:“琴木浸水,便是把废琴,即便救上来,除了烧火,再无用处。”
他望了过来,无喜无悲的眼神,犹如深刻在脑海中的故人。
“我于殿下,犹如此琴。”
他的言行实在难以费解,玄凝皱眉问:“你在此等我,难道就是为了说这番伤人话?”
棠宋羽转过身,只留下轻扇的睫羽:“殿下让我等,我便等着。可我越等,心便越痛,到最后,心欢不抵怨火,春水难渡旧愁,我见殿下,唯有失望。”
这算什么,她才离开一会儿,连半刻钟头都不到,他便失望,若她不回来,他是要把自己扔湖里吗?
玄凝越想越郁闷,站在桥上,抬眸是湖畔渐行渐远的背影,低眸是不见古琴踪影的平静湖面,脑海里,是化作梦魇缠身的沧灵军,在耳畔嘶吼着痛苦与悲怆。
她退了一步,穿上鞋履,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