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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Chapter.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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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又要倒酒,玄凝夺走了酒壶制止道:“岑医师还是少饮些,免得柳医师知道你我二人关门饮醉,又说些肉麻话敲点我。”

岑煦笑着捧起她的脸道:“小庄主,你不知道,姓柳的上个月来信说,她要回医谷授课,顺便编撰治疗鼠疫方面的医书,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的。”

玄凝拿开她的手,正身问道:“岑医师此番在沧岐救治鼠疫病人,想必也有些心得要点,何不与她一起?”

“心得……”岑煦喃喃着转过身,连带着哀伤眸眼,一同落入空杯,呵呵的自嘲笑道:“千金方,万斗药,阎罗簿上无名少,奈何桥头新来到。小庄主,你就甭挖苦我了。”

“千金方,万斗药,病床前头把门关,鬼差难闯活人庙。岑医师,你习得剖解术,便比我更加懂得,生有价值,死亦有价值。”

“……她不会同意的。”

“人非一成不变,柳医师也并非顽固守旧之人,是憎是可,岑医师不妨一问。”

岑煦仍然犹豫,但借她之言,她想起自己曾剖解过患染鼠疫而亡的无名逝者,详细观察后笔录在册。

“医术上的分歧一时难消,我不想白费口舌,也不想再回到黎族医谷。鼠疫如书中记载,来的突然,走的也蹊跷,她可撰写经验医书,我亦可将我所发现汇总成册。相信总有一天,会有医者从书中经验,找到医治办法。”

“嗯,需要什么尽管提。”

“那是自然,我可不会跟玄家客气。”

相视一笑,玄凝碰了碰她的酒盅:“今夜还要多谢岑医师,告知我画师一事。”

岑煦跟着也抿了一口酒香,咂咂嘴道:“小庄主不必谢我,病人七情稳定,才有利于身子康健。他近来面色郁结,脉象也差强人意,作为他的医师,我这才违背庄主之令,偷偷告诉你,你可不要到庄主面前揭发我。”

“你放心。此事,我权当不知情。”

几日前的对话,玄凝光是想起,心中就一阵后怕。

倘若那天她不去追逐飞星,不昧着良心制止镜释行,那在天景城等待她归来的,是否就是一具沉睡的空壳。

垂眸凝望,美人安静地看着某处,神思不知游哪片云海,凉雾沾了唇角,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林道截杀,沃海坠船,据旁人所述,事发之地,总有一抹白光相救,而你也亲口向我述说身临其境的梦,和醒后的玉石裂纹,种种指向,我猜测你并非凡人,那枚玉石,也非俗物。”

棠宋羽照旧一语不发,玄凝停顿了一会儿,抚着他耳廓认真道:

“凡人也好,鬼神也罢,世上唯你救我鬼门关,再渡我心重扬,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是何种模样,我只愿身边,永远是你,”

停留耳畔的她的指尖,在有力的跳动。

她送的指环还戴在手上,此刻被他下意识摩挲着,谨慎又仿徨。

“若我从未救过你呢?”棠宋羽缓尔开口问道。

“一无所利,一无所恩。仅仅恪守夫规,视君为业,盼君日夜翘首,奉君花好月圆。柔骨情阐,金口难开,哄笑心甘,冷面难展。春雪细柳迷君眼,玉桥曲尽泪未干。”

“到最后,凤凰红契碎两瓣,南北江天大道宽。”

身影随话语渐渐挺直了脊背,斟满哀愁的墨色,清澈到可照心事,越往后,字字坚定,声似控诉。仿佛她真的做过这种事一般,玄凝心中愈发疑虑,连到嘴边的宽慰话都悄然咽回了肚子,斟酌见机。

气势这种东西,的确是此消彼长,她不敢吱声,棠宋羽便面无表情地探手进衣摆,将她的灯笼袴带重新系上。

“孩童无知,常常效仿他人行为举止,如若身处昏乱,长此以往,便早成大人之风。即便殿下无心收养灰璃,我也想恳请殿下看在他饱受灾祸,孤苦伶仃的份上,为他寻一处修身习性之地。”

他给了台阶,玄凝立马道:“那就送去私塾好了,日后等画堂建起来,再送去学画。”

他陡然勒紧了袴带,不痛不痒的,玄凝瞧着他不满的样子,咋笑他适才还大度求情,眼下又垮了嘴角。

美人幽幽一瞥,道:“我非世子殿下,不必谁人都教。何况男子并非作画一条路可走,殿下应当问了孩子的意愿,再做决定。”

他话里暗中指责她教导长公主,玄凝假装没听出来,一脸惋惜地着手揉他脸蛋,感慨道:“你要是做了阿父,定受孩子喜欢,说不定现在,就有人蹲守在窗外排队呢。”

她说的当然是玩笑话,早在她说出不会再收养外姓,窗外的灰璃兴许是蹲麻了腿脚,离去时,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可棠宋羽却颦眉站起,脱鞋爬到了窗边,片刻后冷着面色问道:“方才有人在此偷听?”

“是。”

“是灰璃?”

玄凝起身整理衣摆,答道:“是。”

“那些问题,皆是为他而问?”

玄凝一顿,转身道:“不全是。我的确想知道你对收养是何反应,以及你对灰璃的看法,纵使他不出现偷听,我也会问你。”

明知隔窗有耳,却没有命他停下,反而比以往唤得更频。

棠宋羽坐在榻边,咧唇讥笑了一声:“殿下今日威风,想必定能让人魂牵梦绕。”

玄凝张嘴就来:“哪里哪里,比不上棠哥哥您,唤得黏牙似蜜,哭得娓娓动听。”

“……”

她调戏的手,沿着眼角红痣缓缓滑落,点着心口道:“我不知你在梦中看见了什么,但我所言,句句真心,我待你,与恩惠利益无关,从前是,今后也是。”

“嗯。”

玄凝皱眉,他的反应已经不是平淡了,而是听过千百次的淡漠,距离歇斯底里的崩溃,只差毫厘。

“我相信殿下待我,与恩惠利益这些俗气东西无关。”

话语停顿处,棠宋羽抬起手,同样地放在了她的心口:“我也相信殿下,句句皆为真心。”

玄凝预感他下一句便是转折,果不其然——

“但是殿下,你对我做的每件事,都与梦中完全重叠,你所设下的局,你所有的推断,也不过是我心甘情愿被你识破。”

“什么叫心甘情愿被我识破,你就不能心甘情愿毫无隐瞒地告诉我,莫教我疑心重重,猜来猜去,惹得你我之间心存芥蒂,关系僵硬。”

他的嘴角,轻轻挤出一线弧度,眉眼却如愁柳,垂荡在哀伤的无边春日里,摇头又颔首,一如从前。

“殿下与我不同,殿下……只相信自己。”

玄凝刚想反驳,转念想到自己最近在调查身上的纹路,她一时哑口无声,听他继续道:“所以我想,与其让殿下对我的话心存怀疑,倒不如让殿下存着对我的怀疑,去发现,去追究,从而对自己的推断,深信不疑。”

“我是否承认,对殿下来说之所以不重要,也正是因为殿下的这份深信不疑。”

见她沉默,棠宋羽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身后,随后主动倾身,落入她的温暖胸膛。

“恭喜殿下,你抓住了我。”

美人一主动投怀送抱,处在被他剖析透彻的惊骇中的玄凝,便什么都放下了。

除了那件事。

“我说过的,等我抓到你,要把你当马骑。你那时应该听见了吧。”

玄凝低头望着试图做鹌鹑的棠宋羽,挑眉笑道:“你是喜欢金口衔,还是喜欢银口衔?”

“……都不喜欢。”

“哦……”她意味深长地拖沓道:“那就是玉口衔。”

“马鞭呢,也做成玉柄的如何?上面再刻些突起纹路,免得到时候,手滑砸疼了夫人。”

棠宋羽抿了抿唇,抬眸求道:“殿下能不能看在我做小老虎,讨殿下开心的份上,饶了我一回。”

“那可不行,小老虎是小老虎,小棠花是小棠花,不能混为一谈的。除非……”

玄凝凑近他的耳边道:“你叫我一声好阿媫,或是好姐姐,我就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

“……”

棠宋羽垂下头,半晌闷声道:“好……好……”

“哎这缰绳要依照马头的大小尺寸做,夫人的头这么小,倒是能省去不少革料。”

玄凝认真比划着他脑袋的尺寸,手指圈住脖子时,棠宋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声若细纹道:“好……”

“你也觉得,在脖子上串些铃铛比较好吗?”

“……”

她端详着,一本正经道:“可是这样骑得快了,会吵到耳朵,还是把铃铛串在腿上吧,脖子这里,就挂些皮编流苏,拽起来也方便。”

“你饶了我吧……好姐姐。”

玄凝凑近了耳朵:“你说什么?”

棠宋羽直觉脸皮烫的厉害,贴近她耳朵唤道:“好姐姐……求你……饶了我吧。”

玄凝笑着拥紧了他:“看你表现。”

“怎么表现……”

她于和煦春光中,携红尘翩翩落榻,指尖拆解他眉眼中的山色与湖泊,沾染茶香的唇角,点作一朵朵海棠,飘荡他不安颤动的幽潭。

迟来的明月光,终借日光盛放。不复过往。

因为她比过往,更加炽烈。

春风吹皱少年衣,几片零落的杏花随潺潺流水,搁浅在浓云中,棠宋羽趴在窗边,眉间好似堆积了万般忧愁。

“夫人,世子院中的侍童来了,说是做了杏花糕,想请夫人尝尝。”

回眸望见空无一人的床榻,眼泪再不堪重负,倏尔滑过脸庞,砸落一片涟漪。

果然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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