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朕告诉你，”李长珏坐直了靠上椅背，轻轻说道：“谁都不能越过我大雍律法。你要查，尽管去查，朕不会阻拦，但若是之后查不出个所以然，你打算怎么办？”

“臣以为，幕后之人留下手书，必然有所图谋。秉公办案没什么不妥，查清真相也是为了给无辜之人洗清嫌疑。”闫衡字字铿锵，似乎一夜之间成长起来。

但是李长珏知道，没有什么一夜成长，他只是卸下了之前的伪装。

“青巷口的案子可有进展？邹爱卿中毒了，这案子也不好一直拖着，年后事多，各处也都忙起来了，大理寺也不可能一直盯着这个案子。”李长珏一直在观察闫衡的反应，“你与邹爱卿关系不错，听闻她如今在国公府养病，你要是知道什么，可替她对接大理寺，尽快结案吧。”

闫衡知道有人设计邹楠，李长珏也知道，他想要真相，但是又不想让大理寺花太长时间在这样的小事上。邹楠没死，他既庆幸又失望——他们离真相只差一层窗户纸，这件事根本没有查的必要。

*

闫衡站在邹楠的小院前，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有人恶意煽动百姓，砸了院子。闫衡招出洪疏，说：“卫宁呢，让他带人将院子收拾了，明天日落前办好。”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洪疏愣了一瞬，忙去找卫宁。闫衡肯重新启用卫宁，就说明卫宁的去留已经决定好了，他们再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胆的了。

闫衡离开小院时，月亮才刚刚升起来，他又去了一趟后街青巷口。

闫衡知道，他得加快动作了，他手中只有一纸手书，也只能说明王良晦和关成材之间有过救命之恩，闫衡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们之间有利益往来，也没有证据证明，关成材在为王良晦卖命。

先帝倚重王良晦，不代表李长珏一定倚重王良晦，皇帝最怕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臣子效忠的人不是自己，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父亲，他也不会轻易接受。

闫衡先前摸不清李长珏的态度，出宫的这一路他想了很多，或许李长珏并没有那么信任王良晦，他之前的猜想没有错。

倘若真是如此，那李长珏又为何坚持将王良晦留在朝中呢？

想着想着，闫衡便走到坍塌的青巷口了。多亏了世子闫煜在禁军中的交情，现场有任何变动，闫衡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魏函山自请维护后街秩序，在皇帝李长珏面前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没有丝毫遮掩。他这么做，倒也符合一贯的作风，李长珏十分大方地同意了。

这几日，魏函山尽职尽责，明处暗处安插不少人，青巷口出事之后，所有靠近此处的人都被暗处的禁军挨个审查一遍。

“发现两个形迹可疑之人，前两日已经抓去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卿路易通路大人亲自审问，想必过不了多久，审问结果便能呈到御史大人面前。”魏函山将闫衡拉到一旁，低声问道：“邹大人如何了？”

“已经脱离危险了。”闫衡眸色暗了暗，“姜慎呢？”

魏函山重重叹气，说：“姜大人到底是个文官，在此处守了两日，染了风寒，也是一病不起。闫御史，咱们得快些了。”

“我知道，”闫衡咬了咬后槽牙，“现在证据不足，阿楠又出了这样的事，我担心不能一击致命，反倒打草惊蛇。”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闫御史可清楚？”魏函山点到为止，也不多问，说：“大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闫衡愣了愣，王家人的目的一直很清晰，绝不只是诬陷邹楠这么简单，或许就是那块令牌，他们想要的，或许是令牌背后的秘密。

闫衡与邹楠的目的，从来也不是眼下的坍塌案。闫衡一拍脑门——邹楠中毒小产，他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脑子一片混沌，做起事来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只想着如何替邹楠脱困，却忘了，这本就是一桩案子，是王家给他下的绊子，他应该顺着之前查到的线索，继续往下查——他是纨绔，纨绔应该用纨绔的办法。

关成材是个关键......

闫衡拍了拍魏函山的肩膀，转身没入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