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一直以为这方家娘子是个无趣又怯懦之人,没想到竟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之后她忍不住又拉着方妙菱聊了许久,期间方妙菱替她斟了好几次茶。
她虽不喜酽茶的苦涩,但胜在其能醒神解渴,不自觉地便多饮了几杯。
直到天色渐暗,谌语薇才尽兴意满地同她告别。
望着谌语薇离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朱廊转角处,方妙菱面上的微笑逐渐消失,她站起身来离开竹亭,看也未看桌上的青玉镯一眼。
她向竹亭附近的崇园内侍询问: “我想去看这附近山边的瀑布,可否替我指个方向。”
那内侍刚刚也听见了那一出《泣露》,心口仍旧微微颤着,还未缓过来。此刻,他如梦初醒般地俯下身,小心翼翼且十分恭敬地说:“贵人您说的是西山悬瀑吧,那里的确风光秀丽,不过距离此处有些远,奴婢给贵人带路。”
“不必,”她扶了扶鬓角,“我独自前去便可。”
——
今日崇园里方妙菱与昨日截然不同的举动令卫浥尘在心中记挂了许久,思来想去,她想到了目前府中唯一一个适合她求助的人——秦夫人。
并且她想洗清自己身上曾经蒙受的不白之冤,也避不开与秦雁接触。她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当一个除了固执一无所有的孩子。
在仆从通禀过后,她被人领着走进了主院。
秦雁明显也还没习惯与她共处一室,正闭着眼睛倚靠在榻上,不断按揉着额穴。
侍婢轻声道:“夫人,二娘子来了。”
卫浥尘屈身行礼,唤道:“秦夫人。”
秦雁挑起眼帘瞥她,含糊地“嗯”了一声,态度不算热络,但也称不上冷淡。
“昨日崇园雅集上,刑部尚书府的方娘子意外弄散了发髻,我将一支檀木簪子赠予她挽发。今日归家后我方才想起,那是我母亲在世时替我置办的饰物。”卫浥尘垂眸,不动声色地轻声扯谎。
听罢,秦雁忍不住斥责道:“这种物件你应当好好保存才是,怎的轻易给了旁人。”
卫浥尘这下没有接话,如果让秦雁知道她送出去的其实是那日送来的白玉梨花银簪,恐怕会惹秦雁动怒。
“是我一时疏忽忘记了,现在心焦如焚。所以我想来问问夫人与方尚书府的罗夫人是否有交集,能否替我将那支木簪要回来?”
斟酌许久,她决定故意说错簪子的种类,一是再次确认方妙菱是否真的对昨日之事一无所知,二是如果这只是一场误会,她要避免让方妙菱真的以为她想将送出去的礼物讨回去。
因为卫浥尘清楚,这件事是她自己借花献佛,用秦夫人送来的饰品当作向方妙菱示好的礼物,过错不在旁人。
秦雁思索片刻:“今晚我的确要赴一个京中贵妇人间的宴会,往日这种场合罗夫人几乎不怎么来。但我听闻她最近在替自己的女儿张罗亲事,说不定会有例外。”
“多谢秦夫人。”卫浥尘立即道。
在等待秦雁归府的两个时辰里,卫浥尘想了许多。她宁愿是自己一时多疑误会了,也不希望是方妙菱出了什么意外。
她揣怀这样的期望,直到看见秦雁扶着侍婢的手回到主院——
“今夜罗夫人居然真的来赴宴了,方娘子恰好也随她一同来了。”
秦雁记得方家的这个孙女并不是喜好赴宴的性格,可在今夜的宴饮上,方妙菱主动与几位贵妇交谈,神态温婉而不失热络。她还奉了几杯茶给席上的诸位夫人,言笑晏晏,十分讨人喜欢。
“我提及了你告诉我的赠送木簪一事,方娘子她说不记得你送过她簪子了,罗夫人也作证,昨日方娘子回去的时候,是以细带束的发髻。”秦雁皱着眉看她,“是你记错了,还是……?”
卫浥尘瞳孔睁大。
是方妙菱说了谎,或者是——如今的方妙菱和她在崇园雅集第一日时所遇见的,不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记错。”她脱口而出,后背脊骨发麻,像是有蚂蚁啃咬。
秦雁眯起眼,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判断她所说的真伪:“明知重要,你怎么能这样将它给出去呢?澍之若是知道了,恐怕对你更有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