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里颗粒无收,因为缺少食物,发生了人生食老鼠等兽类,以及人饥而相食的惨状。
或许“血疫”的来源正是如此。
因为这种怪病,无数人烧起高热、浑身流血,被痛苦折磨,向来信奉“入土为安”的俶州人不得不用烈火焚烧至亲的尸身。
但这一切根本传不到豫庆帝的耳中,早早被谌旻手下的走狗以“莫污圣听”之名压下。
俶州众人对以谌旻为首的朝中官员痛恨不已,却无能为力。
菱纱见过很多人身染重病、流离失所,她的故土已然成了人间炼狱。
她身上还有些积蓄,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人们悄无声息地死去,于是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菱纱在离开俶州的那日,用笼子装走了一只患有血疫的老鼠。
在踏入京城的那一天,她将手臂伸入了笼中,却也用火处理了老鼠的尸体。
她要为俶州之中她一样的人谋一条出路,哪怕要付出性命。
在梁京的街道之中,菱纱见到了独自从方府的牌匾之下走出的方妙菱。
方妙菱容貌与身量都与她相似,身旁没有侍从跟随。而且她打听过后知道这位方家娘子并没有交好的友人,这对她来说再有利不过。
这简直太巧了,方妙菱不受家中重视,却拥有能够接触其他梁京世家贵族的机会,譬如崇园雅集。
菱纱是歌女出身,会一些乔装易容的手段。她甚至不需要刻意准备华美的服饰,只需要穿着素布衣裳,不佩戴任何首饰,对自己的眉眼稍作修饰,便与方妙菱有八九分相似。
她顺着崇园附近的山中小路,提前进入了崇园边缘的西山之中。
崇园雅集不止举办一天,所以菱纱并不着急。
整件事顺利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就在崇园雅集的第一天,她就在西山悬瀑附近遇到了前来观赏景色的方妙菱。
论力气,一个柔弱的宅门闺中女子自然比不过在市井中谋生的菱纱,所以菱纱很容易地就将方妙菱控制住,并捆绑住手脚扔进瀑布后隐藏的山洞里,接着以她的身份与谌语薇接触,甚至陪同罗夫人赴宴。
她将发生的一切铺陈开来,一字一句犹如泣血的控诉。
谌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你究竟是如何让七娘染上这种怪病的?”
“是血。”
菱纱伸出手指,将食指指腹处残留的伤口展示出来:“我在递给她们茶水的时候,划伤自己的手指,往杯中滴入了我的鲜血。”
“俶州的医师治不好这种病,京城里的贵人也不在意他们的死活。所以我想,若是你们的至亲也患上了这种病呢?”
谌旻惯会瞒上欺下,冷眼看待平民百姓的生死,若非如此,俶州的灾情也到不了如今这个地步。
但凡方府有一个人稍微留意一些,就能够发现回到家里的“方妙菱”的衣着与早上出门时并不一样。
她能如此轻易地达成目的,离不开这些人的促成。
谌旻突然抽出一旁侍卫的佩刀,朝着她的脖颈挥去,菱纱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锋利的剑刃划伤她的颈侧皮肤,却将将止住。
“的确是一腔孤勇啊……不知你的故土俶州,是否能承受与之对应的代价呢?”
菱纱不可置信般地看向他:“你想做什么——!疯子!”
她奋力挣扎着试图去碰到谌旻,却被身后的官差牢牢按住肩膀,不得动弹。
谌旻吩咐道:“把她带回去,不要让她轻易地死了。”
——
半夜被人匆忙喊去,卫浥尘快速整理好衣衫,穿好鞋履走出耳房。
她看见乌泱泱的一片官差,手擎火把腰配刀剑,押着中间一名低垂着脑袋的女子。
跟随而来的右相府管事主动开口同她道:“这歹人如今已经承认,的确是用自己的血害了我们家七娘子。”
卫浥尘乍一看并没有认出眼前之人,但那脖颈皮肤之上与谌语薇相似且更加严重的症状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试探地开口唤道:“方娘子?”
“又见面了。”女子仰起头,神态狼狈地看着她,“抱歉啊,我还没能认清方妙菱身边的人,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看着这张泛着红肿却仍然似曾相识的脸庞说出这样的话,卫浥尘又惊又疑,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卫浥尘低声问:“既然你不是她,那真正的方妙菱又在何处?”
菱纱轻轻一笑:“放心吧,她还活着,在西山瀑布后边的山洞里,只可惜她也是个苦命人……”
她心头一沉。
“能否为我准备马车,我要去崇园。”卫浥尘突然转头对右相府里的家仆道。
“这……”
那管事正犹豫不定,却见卫浥尘已快步走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