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墨繁千坐于对面,已然换了身衣裳,只是发尾还滴着水,因着在河中时被石头刮伤了手,手上缠了纱布,捧着暖手炉,面前还摆着一碗姜汤,明月在后面拿着帕子替她擦拭着头发。
许封云当初答应做她的老师,本就是希望她能成长起来杀了叶秦,替里尧太子报仇。如今既然问起,不妨如实相告,“我在苍梧遇见了一个人,他身上戴着陈氏玉,太极鱼的样式。叶秦的死,他也参与了”
许封云一顿,将茶盏搁下,抓着凭几,身子微微前倾,眼中隐隐涌出泪花,问道:“他是谁?”
“小医圣,商九寒。”
许封云松了力道,片刻后拊掌笑道:“济世救人,好啊!好啊!”
宴上,众人对叶瑾陌来迟这事已经见怪不怪了,有人喝到兴头上,打趣道:“叶城主还不来,难道是被美人绊住了脚?”
这段时间叶瑾陌常往郦府送东西,人尽皆知,甚至此次殷烁宴请众人,本是没有郦家女的位置,是叶瑾陌向殷烁开口,才有了郦家女一席之地。
众人都认为叶瑾陌看上郦家女,又或是看中了郦家那泼天的富贵。
“诸位好兴致。”冷冷的话语传来,叶瑾陌大步走近。他的手臂已经包扎过了,另换了件外衣,一身墨色,手里握着刀,倒是显出了几分戾气来。
春寒料峭,一阵冷风吹过,方才喝醉说胡话的公子霎时醒了酒。
墨繁千注视着亭中发生的一切,有些惋惜道:“可惜,没死。”
叶瑾陌现在死在殷章成手上,总比放虎归山好。
许封云用手帕拭泪,说道:“叶瑾陌在边疆待了五年,还能在叶秦的眼皮子底下建立起一支军队,可见他本事非凡。”
经过苍梧宫变,叶瑾陌和他的破狼军彻底出现在世人眼中。可许封云久居山庄,少有留意朝堂事,更何况是苍梧城的事,只是方才墨繁千在闲聊间提了几句。
“破狼破狼,伊达族人信奉天狼神”,许封云捋着胡须说道,“少年意气,驰骋沙场。”
“可惜无人希望他所愿成真。”墨繁千收视线,手里捧着一碗姜汤,热气氤氲在眼前。
叶瑾陌似有所感,往那高楼望去,只看到一个白发老者。
有人大着胆子问道:“郦家女没和叶城主一起来吗?”听闻叶瑾陌可是亲自去了郦府接人。
叶瑾陌冷笑一声,“有人意图刺杀本城主,郦小姐受孤牵连,摔进了河里。”
众人霎时安静下来,有人暗自腹诽,叶瑾陌不去救人而是来这,明摆着是怀疑幕后指使在他们之中。
惊蛰从后面快步走过,俯身不知在叶瑾陌耳边说了什么,叶瑾陌扫了眼众人,起身离开。
殷烁从叶瑾陌出现起,脸色就不好看,叶瑾陌遇到的刺客是他派出去的,却一个回来报信的都没有,叶瑾陌还好好端端的,也不知有没有抓到活口。
陈洵自始至终都没有言语,叶瑾陌说被人刺杀时,他同大多数人一样,面露惊讶,然而叶瑾陌走后,他借着喝茶掩饰了嘴角的笑。
墨繁千将面前的姜汤喝完,又陪着许封云说了些话,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时,许封云却叫住了她,“锦华。”
锦华是墨繁千的字,她转身疑惑地看着许封云,听他说道:“人已去,不可追,向前走,莫要被困住了。”
墨繁千睫毛轻颤,执弟子礼,道:“学生明白。”
许封云与夫人感情笃甚,前几年夫人去世,他便辞了官,因着夫人葬在山庄附近,他便一直住在山庄。
他望着墨繁千离去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方才见墨繁千湿淋淋地过来时他便吓了一跳,后来细细打听,才知道墨繁千为了脱身跳河,这是在赌命啊。
他已年近古稀,见证过太多故人的离去,从前再声名赫赫的人,现在也少有人提及了。这苟延残喘的大商也终有一天会倒下,而墨繁千不该止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