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叶瑾陌在郦府养伤,虽然不能出门,日子也算滋润,不过殷章成却睡得不好了。
先是墨繁千,后是叶瑾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像是磐石一般压在心里,生出了许多猜想,让人不得不谨小慎微。
直到跟踪陆青云的探子传来消息——贺府的嬷嬷不见了!贺显之妻正是孙清望的孙女,那嬷嬷是贺显孩子的乳母,正是通过她,才让孙清望去了普渡寺。
夜里,济安堂的后院传出些许沉闷的动静,不过很快归于平静,邻舍只当是风大吹倒了东西,抬头见乌云遮月,连星子也没有,嘀咕着明日是不是要下雨了。
第二日,丞相府的小厮疑惑周伯哪儿去了,卫林解释周全收到家书回老家探亲了,那小厮也就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而往忠勤侯府送的菜比往日多了一筐。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空气中透着微冷的湿意,二人坐于窗边,中间的小案上摆着茶水点心。
叶瑾陌心血来潮着人去苍梧皇宫找来了灵帝起居注,叶秦自诩为百姓除昏君,早些年乐于叫人编撰史书,写灵帝如何的昏聩,刚愎自用,重用宦官,起居注是一大考证,便被保存下来。
书编好后,这起居注便少有人翻阅,藏书阁的人也躲懒,其它的书一年一晒,这些鲜有人问津的两三年才晒一次,留下来许多虫蛀的小洞。
叶瑾陌将书放下,起身伸了个腰,抱臂倚着窗说道:“建兴二年起,殷章成就开始受到重用,在当时宦官颇受宠信的情况下依旧能在御前占得一席之地,甚至为里尧太子解过围,灵帝亦曾夸其机敏善见。宋氏尽亡后,殷章成作为世人眼中的天子近臣,投靠反贼会使自己陷入不忠不义之地,所以他选了先城主,不仅保全了名声,还让殷氏更上一层楼,这一步走的妙也。”
墨繁千道:“他的确是政客中的佼佼者。挽大厦之将倾,扶一族之衰颓,当初如果兵权在手,今日就是三城相持的局面。”
窗外鸟叫声骤起,叶瑾陌侧头看过去,一只湿漉漉的雀落在窗下,奋力挥动着翅膀,意图重飞于空,却始终不得成功,急得喳喳乱叫。
“论权术,锦华亦是佼佼者。一个嬷嬷做人证,殷章成还能有狡辩的余地,所以你假死脱身,纵容他的野心,让他一步步走向起事,日后杀了他,没有人会说你残害忠良。”
用心被人一语道破,墨繁千眼中却尽是坦然,举起茶杯说道,“将行说的不错,我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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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章成的手渐渐收拢,掌心的残页被压成一团,上头仅有只言片语,却是穿过这春日烟雨的箭,撕开了蒙在眼前的雾。积压的情绪只化作一阵笑,殷章成放声不止,像是古来失意登高的文人骚客畅叙抒怀的余响。
周全站在后面,疑道:“赵承背叛侯爷,这难不成是件好事?”
殷章成笑够了,将纸团扔进煮茶的炉子里,“先城主的死可少不了他的功劳,如果没有天大的威胁,他怎么敢倒戈!这纸——分明是墨繁千在向我宣战。”
“那……侯爷要如何应对?不如像上次一样,将陈洵推出去。”
“晚了,墨繁千已经抓了贺府的嬷嬷,她这是摆明了要我死。”
周全惭愧,“怪我没有趁早杀了那个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