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说不出口,这种想法太卑鄙了,太狡猾了,太恶心了。面对冉觉夏真诚热烈的爱意,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太下三滥了。
所以冉觉夏离开那天,她没有千方百计地联系冉觉夏,她甚至都能猜到,冉觉夏绝对是去了大理。
因为她太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冉觉夏无处可去。
当时的她以为,人间蒸发一样的消失,这对她们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早知道那天那个稀疏平常的早晨,那最后一个道别的吻是最后一面,她一定会好好看看冉觉夏的脸,认真地数数她的脸上是不是多了一颗痣。
冉觉夏走的时候留下的那封信,她没有拆开。她也不敢拆,不敢面对信件的内容,害怕看了过后,自己会自私地想去找冉觉夏,亦或者是强求冉觉夏委屈自己,和她保持不正当的关系。
现在,她更不会拆,她相信,只要不拆开,冉觉夏就还好好地活在大理。
反正,都像梦一样,不是吗?
静雯和四一,李依依和浩子,他们四人结伴前来悼念。
静雯怀孕了,婚礼在明年春天,和李依依的婚礼前后只差一天。她们都想让冉觉夏做婚礼的摄影师,打算等冉觉夏过年回水沄聚会的时候,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结果年底还没到,消息还没说出口,冉觉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再也不看到俩人穿婚纱的样子。
曾妤也不会料想到,毕业后,寝室四人的再一次见面,居然是在冉觉夏的葬礼上。
那个善解人意,敏感体贴的、像月亮一样的姑娘,怎么一言不发地躺在众目睽睽之下?
最后一面是大学毕业典礼的时候,她们寝室和林筱一起吃了一顿散伙饭,第二天大家便各奔东西。
冉觉夏是最晚走的,她帮每一个室友收拾好东西,提到楼下送上车,给她们一个拥抱过后,挥手道别。
如果早知道那天在车窗外,冉觉夏笑意盈盈挥着手说:“以后也要常联系哦。”是她们的最后一面,那曾妤一定会紧紧抱着她说:“一定会常联系的。”
而二十六岁的冉觉夏,在离开这个世界后,也终于得到了自己父母的眼泪和迟来的忏悔,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她在再也不能听见的时候,都得到了。
上山那天,有几个陌生的身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队伍后面,六个人都很沉默,神色悲悯。为首的是一个打了眉钉的女生,她的眼睛很肿,手里拿着一个极大的袋子,袋子上有一个卡通猫咪的头像;第二个男生满脸疲惫,胡子邋遢,手里捏着一朵白色的无名小花,嘴里仿佛在哽咽地哼着什么歌,没有人听过;后面两对都是男生扶着女生,一对年纪稍长一些,一对很是年轻。
戴着眉钉的女生站在大理石前,不知道在问谁,又像是自言自语:“她为什么这么狠心呢,活着的人余生都会永远为她感到心痛了。”
满脸胡子的男生把手里的花放在大理石的一角:“或许活着的人感受到的痛苦,远不及死了的人尚在世界上的时候感受到的十分之一。”
‘嘭’的一声,大理石被合上了。
在2023年的冬天,这些人生命中的夏天,都随着她们心里的夏天永远地沉睡在黑色木盒里。
就此,永远地,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