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兴伟的新年就比去年愉悦许多了,少了络绎不绝地七大姑八大姨前来拜会,清净了不少,也不用去卢奶奶娘家那边报道,更省事了。这个春节过得极为舒心,每天甚至还能偷点空跑到高廉房里跟他闲唠嗑,再时不时偷点小豆腐,生活美滋滋。
这一切都被卢奶奶看在了眼里,然而她什么也没说,保持了沉默。
依旧年习惯,高廉初六离开卢家庄,今年卢兴伟也随他一起,两人同进同出。庄子上众人看到这番情形,不少人咬碎了牙关,暗恨高廉怎么就这么好命,小时候卢家待他不一般,长大了卢兴伟还是高看他一眼,两眼,无数眼,自个儿怎么就不能像高廉一样,拍卢兴伟马屁拍得像兄弟呢?卢兴伟现在是什么身家,手指头里漏一点出来也比自个儿挣得多,可恶。
别人的暗恨,高廉许是知道,许是不知道,并没有太过挂心。这个年他过得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装修的事,余平在家也被他骚扰了个彻底,烦不胜烦。
他家事少清净,正好方便他做装修方案,草稿图画了将近一百版,每完成一版都传到卢兴伟手机上,让卢兴伟看满不满意,哪里不好,然后再度进行修改。
卢兴伟也得空就溜到高廉家里,共同参详室内布局,终于在离开卢家庄前两人定下了室内家居布置,画了个草图,准备年后拿给余平推荐的装修公司人员看看,能实现就按这个装了。
玉安的新房子在整个假期的不停催化下,已经发酵成了卢兴伟的心头宝,让他再也不愿待在卢家庄,借口早点回去继续奋战荣景项目,坚持跟高廉回了玉安,又气了卢爸爸一顿,大骂不孝子要谋杀亲爹。
对此卢兴伟的回应是,‘生气有助于血液循环,益于健康。’
这下连秦妈妈都开始飙了,卢兴伟是在鸡毛掸子的追逐下被撵出家门,重得自由的。
两人回到玉安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余平,要他引见装修公司,余平破口大骂,‘高廉,你个混蛋,现在才初六,人都还没上班,你打电话几个意思。’
高廉挨了一顿骂,发热的脑子终于略略降了温,意识到自己和卢兴伟过于投入了,不管如何心急如焚,想早点装修也得等到年假结束大家复工才能开始。
高廉还是按往年惯例初八一早回公司销假上班,上班第一天快递就为他送来了一份极为精美的拜年礼物,一副日历挂画,一个摆件,贵倒也不贵,但极为精致,一看就是用心挑的,落款潘越。高廉对着这几样礼物陷入了沉思。
春节假期并没有给昌和的员工带来多少放松,反而因为过年的花销让他们更加意难平:奉养父母要花钱,亲戚往来要花钱,朋友联系要花钱,过节花费也要花钱,每一个人都在向自己开口要钱,可收入却肉眼可见地减少,去年年终奖也没有了,今年工资不增锐减,老板还在喊口号要员工和他一起为公司奉献,这日子怎么过呢?
吸烟区两个男员工相视苦笑,‘你假期怎么样?唉,你脸怎么了?’
另一个回答,‘还能怎么着,跟我家那口子干了一架呗。’
前个人露出理解的表情,‘唉,我老婆也是,过年跟我又吵又闹,这个年过得,这都叫什么事啊。’
‘你下家找得怎么样?’
‘正找呢,还没消息,我这岁数,难啊。’
‘我也是,我老婆问我你难道你还舍不得你那破烂公司,可是除了这破烂公司,我们这样子,还能去哪儿?’
‘唉~。’
两人见高廉走近,停止了对话,熄灭香烟后离开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还没走,留下的,也只有这些曾经的骨干老员工了。
然后,苦难还没结束,即便他们或者安然或者不得不接受了降薪,却依然还有更多的后遗症显现。
辞职的人太多了,自从人事总监在全公司范围做了公开检讨后,对于辞职人事已经放任自由,只要提前一个月提出,到时间就可以走,人事绝不会拦。
然而人可以走,手上的活却跑不了,转交给谁?一开始留下来这些人每人接收一个人的活,可走得越来越多,慢慢的,接收两个人,接收三个人,接收四个人,最后就算吃住在公司,二十四小时待命,也无法完成所有的任务。
任务完成不了,绩效考核次次评级不合格,就更拿不到足额的工资,原本觉得还能苟一苟的人也选择了离开,于是留下的就要接收更多的任务,有的甚至于一个人接收五个人,六个人,循环往复。
年后不到一个月,公司几乎空了,每个部门都在嗷嗷叫着要人要人,可人事,偏偏招不来人。
按照杨承海的建议,招人的时候,人事是按最新的绩效薪资制度来招的,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傻,找工作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工资发放,只一眼每个月只能拿一半,另一半绩效考核优等年底才能到手,立马放弃,因此招聘信息在网上登记好几个月了,应聘者寥寥无几,偶有几个咨询的,也很快被绩效考核的细节劝退,很快,连人事也缺员了。
然而老板似乎瞎了,即使已十室九空,有的办公室甚至每天照明灯光都不会亮起,老板也能视而不见,只一味勒令人事总监尽快招齐人员。
杨承海开始有些不安了,因为连老板娘也开始责问他,新制度的落实出现了什么问题,怎么会导致员工大面积辞职。只有老板还在力挺杨承海,‘这都是小事情啦,这些反对的走了,正好招些听话的应界大学生进来,又便宜又好用,现在正好是大学生求职季,让人事总监多跑几所学校,很快人就能招齐了,别担心,我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