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的屋子过去总是亮堂堂的。
她素来喜欢开阔,建造公主府的时候亲自画了一份图纸,叫把窗户做的大些,工匠们怕屋子里不暖,特意用桐油浸泡过的桃花纸糊窗。
季准每次走进这里都感觉暖洋洋的,只是这回进来后,他突然发现,原来今天是个阴天。
燕凌正在内室,她长长的头发随意挽了起来,正趴在榻几上写着什么。听到声音,她直起身子回头一看,脸上竟流露出些许怔忡的神情。
“臣季准,拜见长公主殿下。”
燕凌看着季准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站在自己面前行礼。她差不多半个月没有见过他了,现在乍一见面,甚至还有几分陌生。
“季大人,谁允许你擅自闯进我的房间的,”燕凌语气很冷淡,“这公主府已经是你季大人的地盘了吗?没有我的命令,他们竟然敢放你进来。”
季准把燕凌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遍,她瘦了一些,没有多加装饰,只穿了一件家常的小袄,倒显得比平时年纪更轻。她的脸绷了起来,嘴抿得紧紧的,从表情来看,确实是在生气。
“臣思念殿下,所以偷偷翻墙进来了,”季准看着她说道,“还望殿下不要责怪下人,他们也没想到臣会用这个法子。”
燕凌忍不住皱了皱眉,从她认识季准开始,他就胆子颇大,第一次见面就敢拒了她的邀请,没见过几次面就拿自杀威胁她,现在更好了,连公主府的墙都随便爬了。她心里生气,又不想费口舌争吵,于是偏过头去对着门口一指:“你可以出去了,你我相识一场,总不会是想让我叫人把你轰出去丢了你的脸面吧。”
季准当然不走,他都不要脸地爬墙头了,要是现在扭头出去,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岂不是满盘皆输:“我今天来是希望殿下能明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惹得殿下不高兴,我自来以殿下为重,如果有地方做的不合您的心意,您直接告诉我不是更好吗?”
燕凌扭着头不说话,自从那天听了云雀的消息,她的心里就一直不怎么舒服,说是因为季准,但也确实赖不到他头上,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愿去想季准知道那些过去的事后是什么想法。这种情况下,当然是避开不见最好,只是没想到季准居然硬要闯到她面前来,还对着她问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公主难道是因为我和薛将军吃酒生气吗?”季准等了一会儿,看燕凌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说道,“薛将军硬要拉我去,我总不好推辞,况且外面一直说殿下当年是被薛将军接回南齐的,借这个机会,我也好感谢他。”
燕凌仿佛被戳到了一样看向了季准,她的眼睛因为生气而闪闪发亮:“我和你有什么关系,需要你感谢他,季大人还是替自己感谢他吧,他不是把什么事都和你讲了吗?你以后也不用再来这里了。”
季准完全理解不了燕凌的想法,薛乾讲那些事,难道不是为了让他更心疼燕凌吗,为什么燕凌还更生气了?他张嘴想反驳,但突然又想到一件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我们几个说什么,殿下怎么知道。”
燕凌目光闪烁了一下,但她很快摆出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因为我叫人跟着你,我对你不放心,怕你弄出什么事来。”
季准有点生气,这完全是不信任他,而且一想到可能有人完全掌握自己的行踪,他就觉得毛骨悚然:“我如厕的时候他不会也在看吧?”
燕凌被季准的奇思妙想惊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竟忘记自己正在生气,季准看见燕凌震惊的表情,知道自己肯定是多虑了,燕凌手底下的人办事还是有点谱的。所以他咳嗽了一声,假装刚才那句话没说过:“别让他跟在我身边了,我又什么都没干,他还一直跟着我,难道我以后来公主府他也看着,像什么样子。”
“你以后不会来公主府了,他也不会跟着你。”
燕凌冷淡地说道:“咱们还是到此为止的好,季大人,我不适合你。”
季准最是听不得这种话,明明当时在朝堂上皇帝都说了,太后是见过他的,若是燕凌不承认他,那太后怎么可能来看他一个品级不高的外臣?况且,燕凌因为薛乾他们背地里说嘴恼怒,那可以罚他骂他,突然什么原因都不说,一见面就要和他分开,这算什么。
“殿下这话说的不妥,之前我一直和殿下相处融洽,现在殿下说这话不觉得避迹违心吗?殿下就算是有哪里不满意,也该明明白白告诉我,总不能让我做个糊里糊涂的冤死鬼才是。”
燕凌垂着眼不看季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头看他:“季大人,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看上去重新冷静了下来,举止投足之间又变成了端方贵重的长公主,她坐在那里,心平气和地对着季准说道:“为了达成目地,我什么事都可以做,什么人都可以舍。我这样的人不太适合与别人太过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