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仰纳闷,他架个隔离架又不是什么复杂的大工程,昨天晚上该说的都说了,环保局怎么比政府的人还重视?竟然专门派个人过来盯着。
正在他疑惑时,走到沙发前的许星然扭过头来对他说:“程总不用慌,跟你的厂子没有关系,我领导就是看我不顺眼,才让我到这里来的。”
程仰关上门走过来,说:“请坐。”
“谢谢。”
“你们领导应该是李诚李主任吧?”他随手接了杯热水放到她面前。
许星然拿起来暖手,看着他问:“你认识?”
“算不上认识。”他说,“只是在一年多前的停业整改会上见过。”
“这样啊。”
“那次见他,看着挺平易近人的,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程仰靠在沙发上,没什么精神。
许星然与他面对面,见他打不起精神,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向后靠去,说:“面对你们这些有钱人,他是挺平易近人的。”
程仰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她短叹了口气,接着说:“领导都一个样,像我们这种底层人员,永远只有挨欺负的份儿。我今儿个就是没忍住多说了两句,这不,立马就被派到这儿来了,哪天要是不小心惹怒了他,我估计我饭碗都保不住。”说完,许星然抿了口水,感觉心里一下舒服不少。
程仰与她相隔不远,这么一看,原来她有对细弯眉,一双桃花眼,与昨晚相比,多了几分稚气跟柔和。
不止是背影,连语气面容都和她很像。
他看着她出神,忘了搭话。
许星然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说:“不好意思啊,让你听我发牢骚。”
“没事,”他正了正神,“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许星然点了下头,没头没脑地问:“程总今年多大了?方便说吗?”
“三十六。”
“是属狗吗?”
“是。”
“我也属狗的。”她重新打量他一遍,有些不敢相信:“看不太出来,感觉你也没比我大多少,结果大了整整一轮呢。”
程仰笑了笑。
许星然好奇问道:“国浩的几个厂子全是你一个人开的吗?”
“嗯。”
“那那个高高壮壮的人呢?”
程仰想了下她说的人,回道:“他叫程斌,是我堂弟,前两年,有两个厂是他在管。”
许星然“哦”了一声,小声说:“难怪两个人这么不像。”
程仰的眼神渐渐有些发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昨晚没睡好?”许星然问完就觉得挺多余,他背着这么大的一口锅,怎么可能睡得好?
“没。”程仰伸手够到茶几中间的烟和打火机,站了起来,“我出去抽根烟。”
“就在这儿抽吧。”许星然鬼使神差地说,“外面挺冷的。”
“没事儿。”他说,“这屋里不通风,你衣服会染上味道的。”说完,他走出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许星然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过了会儿,她才明白到底是哪里奇怪。
这间坐落在煤厂里的办公室,实在干净得有些过分了。
连她那足不出户的老爸都知道,长平是个黑天灰地的地方,程仰的这间办公室却是窗明几净,丁点儿黑灰都看不见。仔细一闻,不仅没有烟味儿,还有淡淡的清香。再一回想,他从头发丝到脚上的鞋子,无一处不干净熨帖。还有,他的车里也是这样。
难道是个有洁癖的煤老板?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想知道这么一个人抽烟会是什么样子。搜寻半圈没看到人,却看见三个精神小伙抽着烟从大门口走进来了。最高的那个她见过,是程仰的堂弟程斌。另外两个,一个烫了头,一个是板寸,都不认识。
许星然百无聊赖地回到沙发坐下,听见外面的几个男人在说话,就在门口的位置。
难怪找了一圈没见着人。
“哥,你怎么抽起烟了?”程斌的声音。
“困,”程仰答,“提提神。”
“还是第一次见你抽烟。”
原来他之前不抽烟。对此,许星然倒不那么意外了。
“要不你还是回去睡一觉吧,今天她们肯定不会来的。”
“是啊,哥,你这么熬吃不消的。”应该是那个寸头男的声音。
半晌,许星然没听到程仰说话。
“哥,门口停的那辆现代谁的?怎么没见过?”第四个声音,那就是烫头男的了。
“昨天环保局的许小姐来了,应该是她的。”说完,有人用脚在地上捻了几下。
程斌压着声音:“咱也没干啥事呀,怎么又来了?”
“这是她的工作,”他语气淡淡,“需要配合的地方好好配合就行了。”
“哦。”
许星然喝了口水,咽下去才发现水已经凉了,于是把纸杯放回到茶几上。
门外,程仰说:“收拾干净再进来。”他话音一落,开门进来了。
“都快十二点了,你要不要去吃个饭?”他走过来问。
“你呢?”她问,“觉不睡,饭也不吃了?”
这语气,像是跟他很熟似的。
程仰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吃,要不一起吧。这边的饭店都停业了,得去远一点的地方才行。”说完,他弯腰去拿车钥匙。
“我开车吧,就停在外面,方便些。”说着,许星然已经起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