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承厌吓得手一抖,火符被无情一抛,甩出一道亮堂的红光,他赶紧双手接住,像飞蛾扑棱般扑腾着用舞动不止的衣袖扇灭火苗周围的空气,企图令它窒息。很快缕缕黑烟便从怀里升腾出来,熏黑了莫承厌望向那道声音来源的视线。
他被方才那声叫唤吓得猛吸一口气差点倒头噶屁,双目瞪大,惊魂未定地向远处突然冒出来的人影看去,想瞧个分明。
那人是个穿着麻布素衣的少女,扎着双麻花辫,浑身散发着透明发亮的微光,站在远处山石上,笑容热情洋溢,兴高采烈地望着他。
莫承厌:“?”
虽然他不认识这个少女。
一点印象也没有。
——但是冒着白光是什么鬼啊哇靠!
青天朗朗之下,活见鬼?!
莫承厌搓了下鼻子,压下一手的鸡皮疙瘩,眼神微眯,小小吸了口气。
目前状况还未明了,那就敌不动我不动——不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真实的名字的?
莫承厌实在想不明白,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如既往的浮黎宗门服饰,又不安地摸了把自己的鼻和眼,最终还是选择沉默又谨慎地和少女对视。
那少女瞧着他一脸凝重的模样,蹦跳着跑来,身形像柳絮一样轻,好似连大地都留不住她。她轻飘飘地来到莫承厌面前,探头瞧他四周,疑惑道:“怎么没看见温若卓?他没跟着你一起来吗?好稀奇。”
莫承厌:“!”
不儿,这人怎么连温若卓都知道?!
喔还是说此人是温若卓暗地里认识的世外高手,那她认识温若卓很正常——可是她为什么会叫自己“莫承厌”啊这还是不对啊?
不不不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对那少女说:你这想不通温若卓没到场的情绪是怎么回事啊牢大!他重生后对温若卓那可是能避则避能躲就躲他坚信他以后也会恪尽职守严格奉行这个准则的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为什么温若卓就该跟着他一起来啊?
莫承厌头脑陷入疯狂风暴,现实仍然唯唯诺诺,依旧安静如鸡地看着少女,一句话都不敢说,眼睁睁看着少女眼中显出揶揄,飘到他面前,那八卦的神情差点就要怼到他脸上去了:“你们成亲了吗?不会忘记请我喝喜酒吧?还是说你跟他又闹矛盾了,所以才不一起来看我?”
望着近在咫尺的脸,莫承厌一边觉得自己尽力往后弯的老腰酸痛无比,一边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已经是死了的状态了,才会听到如此荒谬又吓人的言论。他鼻子一吸,哽咽了一声,硬生生把他那句“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是于逸之”的无力辩解给咽了回去。
补药在一边自言自语啊牢大!现在有一个人快要被你逆天的言论吓到说不出话了哇靠真快给跪了幸亏温若卓不在场不然即使他长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温若卓割的……
能回头了吗亲爱的?能回头了吗云寻筝!?云寻筝你把我害得好惨啊如果这是幻境的话我就原谅你好吧不是的话我也会原谅你……
少女没得到任何回答,也不在意。她一提素裙,转过身,扬起蓬松如花的裙摆,脚尖轻点地,往前飘道:“可莫要惹他生气啦,他心眼小,记仇能记一万年。”
莫承厌听得云里雾里,他困惑地摸摸后脑勺,甚至还僵着脖子,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直到少女扭头对他道:“傻站在那儿做什么?”
回身握住莫承厌的手腕,一股不可抗拒的力气从腕间传来,莫承厌一时不察,向前一倾身,被扯动着往前大迈步而去。
莫承厌:“!”
要去哪儿?oi,这位美丽的姑娘,方便告诉他一声吗?
如果要去的是传说中那个幻境就好了,但话又说回来,他如果这次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幻境,那他上辈子辛苦努力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寻找又算什么?算他辛苦吗?如果不是的话他又是否还有命能活着回去呢他请问?——
一脚踏空。
周遭林影幽山迅速变换,强风将莫承厌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头发也在身后不住飘荡。他惊疑不定地睁大眼,见亮白色的空茫自少女身体溢出,慢慢蚕食着两人四周的景色,在莫承厌惊骇瞪大的眼眸中逐渐收拢归一。
天地只剩一片白。
急速下坠,在某一瞬失重感中忽然如履平地。
少女盈亮发光的身躯在前头带路着,随步而甩的乌黑发辫拂过那片无踪无影的白,犹如拿着墨刀在空荡荡的白纸上刮出长痕,又如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荡过墨桨,惹起逐渐波澜放大的涟漪,露出掩藏在其中的长幅画卷——
热闹喧嚣的街市上,那少女背着竹篓,蹦跳着在人群中慢慢穿梭,她笑着看向身后两道莫承厌很熟悉的身影,嘴里不住念叨着什么,惹得其中一人也眉眼弯弯地跟着笑,像是和少女聊得很来。
那是于逸之。
一手搭在温若卓肩上,无意识地将他护在身前。两人一道跟在少女身后,皆褪去一贯穿着的宗门服饰,和少女一样穿得朴素无华,像是入乡随俗,隐入凡尘。
忽而画面一转,天色已凉,星光闪烁,少女敲开一扇木门,院里头的于逸之侧身往后轻轻伸手,邀请她进去坐。院内屋门口,温若卓缓缓走出来,披着一件衣袍,未经发冠束起的乌发散在身后,在少女一片揶揄眼神里接过她递来的茶水,酌饮一口。
莫承厌:“?”
他怔然地往下看去。
天光乍亮之际,少女跑来找他们哭诉,泪流满面,不住用手背擦着眼睛,嘴里囔囔着什么,于逸之面露不忍,抬起手,轻轻抱了一下她,少女好似觉得更委屈,登时哭得更加大声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结果睁眼一看温若卓,见他扭过头对此视而不见,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了一句话。
——小气鬼。
认出了那口型的莫承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