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承厌感动得不能自已,打开乾坤囊,看样子想慷慨地直接给杳钟晚塞一整个,给杳钟晚吓得跳起来,先是抬手掩面,赶紧努力狰狞着脸吞下去,后朝他连连摆手大喊:“不用了不用了!我其实早上吃得很饱呢,这一小块够我饱腹了——哇,好撑。”
莫承厌颇为遗憾地点了点头,希冀的目光看向松贺寒,松贺寒这次再怎么心软也得逼着自己铁石心肠努力自救了:“我早上也吃了很多,实在是吃不下了,刚刚只是想尝尝鲜。”
结果发现一点也不鲜。
岁枝更是转过身,背对着莫承厌,艰辛地解决着最后一小块。实在是一招伤大师兄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招,岁枝也只能认了。
莫承厌颇为遗憾地收好乾坤囊,自己啃着剩下的馕饼,松贺寒瞧着他这津津有味的模样,脸上一顿姹紫嫣红,忽而道:“要不别吃了。”
莫承厌懵懂地嚼叭着嘴:“嗯?”
松贺寒忽然觉得自己真该死啊。人家爱吃就吃,关他什么事,反正修士吃这种东西也吃不死,再说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必须尊重每个人的独特喜好。于是他又尴尬道:“吃吧吃吧,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如此生硬的转话题之术,不禁令杳钟晚尬起了脚趾头,她硬着头皮赶紧掀起帘,躲避地扭过头瞧着窗外,忽而小声道:“诶?”
她给帘掀了个小口,示意车里头的其他人一起看:“那草棚下的两个人,好像是……胥庄宗首席和万梓宗首席。”
一听此话,岁枝忽然就活了过来,把头凑过来一起扒着窗小心翼翼地窥探,就连松贺寒都坐直了身子,抻着脖子努力张望。
……万梓宗?
莫承厌回过神,也跟着歪过身子凝望过去。
就见那头远处棚下,木桌边上,端坐着一名温婉出尘的女子,而她正对面,坐着另一名姿态懒散颇显吊儿郎当的青年。
两人皆是笑着,好像在平和地谈论着什么事。只不过那女子显得端庄优雅了许多,连那笑容的弧度都弯得恰到好处。
像是在这人尘中、在这位子上浸透得久了,举手投足都是雕饰入骨的端庄,一举一动都无可挑剔。
是莫承厌遇见过的所有首席中,最不像人的一位。
他瞳孔一转,望向那对坐青年。
闹市喧嚣,人潮如沸,那青年歪坐在桌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拎着半壶浊酒,像是听到那女子说了什么好笑的话,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唇角一勾,笑得散漫,张嘴回复了几句。
万梓宗首席,余天煌。
这么多年过去了,莫承厌见到他这副异于首席的模样还是会被惊诧到。
老实来说,他和余天煌没有任何交集,只不过上辈子莫承厌在闹市中闲逛,匆匆一瞥,有幸见着了这一位,当时余天煌正与人在路边谈笑风生,仰天长笑,抛了把手中铜板,发出叮铃一声,转身离去。
是个看着活得很潇洒的人。
此时此刻,这两个最天壤之别的首席,却在这凡尘闹市中聚在一起,平和谈论某事。
那青年仰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忽地,他眉头一挑,放下手中酒壶,冲着他们眨了眨眼,肆意地笑了起来,边笑边朝他们挥着手,以示招呼。
那女子也一同扭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那掀起的小口里,就属杳钟晚没有躲躲藏藏,她大大方方看着忽然跟她打招呼的两位首席,愣怔得一时说不出话,只好也跟着挥了挥手,以示回应。
马车驶远,杳钟晚的目光被迫与他们擦肩而过。她回过头,惊慌道:“干嘛跟我们打招呼,我们跟他们又不熟。”
松贺寒无奈道:“因为我们在偷看他们,被他们发现了。”
杳钟晚诧异得赶紧收回手。
岁枝正两手扒拉着小口,一下子被帘布扫了一脸。他偷偷摸摸伸出个指头抵开帘布,扔掉手中的馕饼,收回了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缓缓滑下来,懒着骨头重新坐回去。
只顾专心啃饼的莫承厌才没瞧见岁枝的小动作,自打放下帘后,他便满怀心事地低下头,一口又一口地吃着,比方才还沉默寡言了。
好像因为看到了什么物,或是什么人,亦或是什么景,而令他想到了一段很久远很久远的、难以启齿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