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边境。
红色屋檐在灯火中照出暗淡的血色,像是干涸了的夕阳光。三层楼高的树影覆在墙沿,在暗淡星光下如同黑夜中站立的高大鬼影。白日的热闹消散,街道上路灯如燃烧的渺茫烛光,照亮了一团残橘。
从实验基地逃出来的一干人在多日奔波后,来到了这座位于法国边境的小镇。
已是半夜,牧神依旧坐在书房的沙发椅上,身形僵硬,只是几日的功夫,他从前身上那股虔诚清冷如神父的气质就看不见了,双眼蔓上几条充满戾气的血丝,深青色的阴影横亘在他的眼底,愈发阴沉恐怖,双手的手指神经质地在桌面上紧抓。
“……大人。”半跪在书桌前的异能者声音艰涩,死死地低着头,“那边的人说明天在边境等大人您过去谈判。”
牧神发出一声嘲讽,刻毒沙哑得仿佛是深深从僵硬的尸体的嗓子里逼出来似的,“哈。”
下属不敢说话,地上的影子在微微地颤抖。
“嗞拉——”
多日逃亡没有时间打理身体,新长出的指甲在黑色漆面的石桌上划出浅浅的痕迹,发出令人头皮一紧的尖锐惨叫声。
“……”牧神抬起自己的手,死死地盯着,袖口处无意中沾染的一点灰尘是如此的刺目,像是簇新白墙上被顽童嬉闹着拍下一个漆黑的掌印。他像一只走投无路的落水狗,被人炸掉了藏身的桥洞,只能狼狈地舍家逃窜。
离开了法国,不仅仅是将他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出的局面舍弃。到了其他国家,他面临的将是另一重令人无法挣扎的困境。就算别人口头上说得再好听,也不会毫无保留地接受一个异国的超越者。牧神如此聪慧,早已意料他接下来的遭遇。
一个不被信任,又实力强大的超越者,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一把好用的刀。以后他将会被呼来喝去像个奴隶一样干活,但高层的异能力团体会默契地将他排挤出坐上权力的上升道路。
甚至,连他带过去的这些底层异能者都可能被其他人看中收走。唯独他永远不可能真正被信任!被当成自己人!
可是,在法国他的事情暴露出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如果不想面临终身的监禁,他就必须逃!只有借助别的国家的力量才能将他的踪迹隐藏起来。
牧神鼻翼翕动了许久,才勉强将激动的心绪压下。他向后一仰,变得有些毛躁的头发落在了椅背上,肩膀微微下垂,第一次品尝到沮丧与迷茫的滋味。
“……出去。”牧神抬起手,盖上眼睛道:“跟他们说,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