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冯燕燕伤好之后一直想帮忙,她本就是个急性子,见林乘风没有动静,就打算自己出手。她让武昭假装强盗抢劫,惹得夏侯雄出手相救,自己再假装以身相许被带回坞堡,这样就可以见到元洵二人。
“我是不是很厉害,林大哥都没办法做到,我却做到了。”冯燕燕得意道。
“厉害,厉害,”元洵夸赞道,“可现在你联系上我们之后要怎么办?难道真的和夏侯荡成亲?”
“什么成亲,我有夫家的。”她两颊生晕,难得露出点娇羞,“我打算成亲晚上在他的酒里下毒,把他迷晕后一刀了结了他,替民除害!”
元洵不想她竟有这么勇猛的计划,连忙阻止:“使不得。你杀了他,坞堡其他人还能让你活着出去?把你扒了皮都有可能。”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层?”冯燕燕一拍脑袋,“那我迷晕他,你杀了他怎么样?”
元洵假装望天。
外面传来丫头找她的声音,冯燕燕急着要走,元洵又说了几遍自己在堡中暂且平安,让她快找个机会逃出去。她嫌元洵啰嗦,点头应付,匆匆入水游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元洵望着水上划开的波纹,叹了口气,问裴世臣:“西北的女子都是这般风风火火么?”
裴世臣看了眼水面,道:“西北生人大多是旱鸭子,不会有这么好的水性。”
元洵望着已然平静的水面,想了一会儿道:“你是怀荒郡人?”
裴世臣不说话。
“你了解句黎人吗?”
“略知一二。”
“依你看,那句黎王呼延屠渠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世臣张口就来:“呼延屠渠三岁能骑马,五岁能拉弓,十岁已领万人兵马,三袭盛都,十五岁弑兄,登上左贤王之位,次年弑父,登上句黎王宝座,至今已有二十又七年。他善于识人,手下大将武有万俟侯都、乞伏磐沁、卜盖,文有兰挽、逄丑奴,都是他一手提拔。”
二十七年,如今便是四十三岁,比元洵先父年轻几岁,既有经验,又不缺进取之心,正是春秋鼎盛之时。
元洵和他相比,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经验也没有他丰富,怪不得朝中这几年虽然屡次受句黎人侵扰,但总是主和派占上风。这一次也是逼不得已,必须反击。
“那他儿子们呢?”比不过老子,儿子总不会差太远吧。
“他有三子,长子呼延叱卢听说敦厚沉稳,敏而好学,宽而待人;次子呼延鞮虽然骄纵残暴,但骁勇善战,是最像呼延屠渠的一个;三子呼延乞也是战场好手,自幼跟着呼延屠渠征战南北,多出奇兵,斩获颇丰。”
……看来儿子也不太比得过。
元洵不太好意思再问下去,毕竟儿子下可是孙子了,他都不一定能熬到呼延屠渠孙子那一辈,再说和人家孙子比,未免也太过厚颜无耻。
他心中挫败,不禁叹了口气。
裴世臣见状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盈虚有数,终有尽时。两人相争,两军相争,乃至两国相争,并不是谁强就谁赢,谁弱就谁输。他纵使万般强势,你若能克服你的问题,未必不能赢。”
元洵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裴世臣盯着元洵望,元洵也看着他。
半晌,裴世臣朝他伸出手,面无表情道:“一个主意一千金。”
“一千金?”元洵不想裴世臣开口却是要钱,他在宫中时想修个园子要五百金还被夏太后和齐王叔劈头盖脸来回教训呢,哪里有这么多钱?
他愤愤道:“上次你只让田角陪你钓一晚上鱼,怎么到我这里涨价了?”
“不一样的问题,价格自然不同。你想买上好的药材,难道和普通的药材一个价格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钱呢?”
“以前我们也不认识。”
“其实我挺穷的,家里钱都在长辈手里,我也就买吃的买喝的能自给自足。要不你降降价,我多照顾你几次生意?”
“……”裴世臣大约也没见过这样讨价还价的,收回手,“那算了,自求多福。”
“别啊,我们好歹一起出生入死——”
裴世臣托起下巴,手搅着棋罐里的棋子,不理他,像一只生闷气的白狐狸。
这人总是莫名其妙生气。
元洵也不是吃素的,伸手道:“不当我是朋友,那你把麒麟甲还给我。”
裴世臣:“……给裴祯了,不在我这里。”
元洵:“胡说,你穿同样的衣服比之前胖了一圈,总不能是这几天昼夜劳累长得吧?”
裴世臣怪异地看着他:“我这几日吃好喝好睡好,有什么不能胖?”
元洵心中恨恨:这个没良心的,就知道只有自己这几日一直在吃苦!
*
裴世臣和他争到半夜,最后裴世臣忍着哈欠,先受不了,祭出试药大法,元洵听了,跑得比马还快,一溜烟没了踪影。留下一盘残局,只等来日再战。
他回到房中,躺在床上,回想裴世臣和他说的话。
他的问题,是什么问题?是功夫不高,经验不深?裴世臣这人讲话总是神神叨叨,话里有话,不可能这么简单。难道是人才凋零,无可用之将才?可夏万手下不说人才济济,找几个能打的将军还是有的。
他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来,迷迷糊糊睡去。
却是一夜好梦。
等到第二日,天蒙蒙亮,一声鸡鸣,如石破天惊。
元洵睁开眼,只见一尊石像幽幽定在床前,其长相酷似夏侯荡,元洵镇定自若,只嘀咕一声:“又做噩梦了”,便昏睡过去。
石像挑眉,一把把他薅起来,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