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殊被带了上来。
他本来应该和其他五大将一起追击敌人,但因为白天他面对元洵的表现,让呼延鞮十分恼怒,是以只让他追了一会儿,便招回来,先是鞭打,后是斗兽,等他奄奄一息时,呼延鞮才觉得解气。
许是累极,兰殊被带上来的时候,眼神放空,整个人呆呆的,像是没有魂一样。他已经脱下了盔甲,只穿着单衣草鞋,血水渗出来,半遮的胸口依稀可见鞭痕,一如初见的样子,甚至更寒酸。
“知道他是谁吗?”呼延鞮问夏侯荡。
“你的大将奴隶?”夏侯荡把大将和奴隶合在一起说,显然是在讽刺夏侯荡。
呼延鞮不生气,反而饶有兴味道:“他叫破多罗,是曾经的拔都破多罗骨都和女大将兰阿茹的孩子。兰阿茹女扮男装从军,和有婚约的破多罗骨都搞到一起,气死了他当时的未婚妻,导致破多罗骨都和卜氏的关系破裂。”
“然而兰阿茹和破多罗骨都好日子也没多久,兰阿茹生他时难产而死,破多罗氏和兰氏的关系也岌岌可危,是以众人都说他是个不祥之人。破多罗骨都就把他扔到野外,没想到他竟然活了下来,被狼群养大,举止行为更与狼无异。”
兰殊身世坎坷,却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
然而夏侯荡不关心,道:“你和我讲这些做什么?想把我变得跟他一样?”
哪知呼延鞮道:“我是想告诉你,他这样的人,我也可以接受。我把他从破多罗氏的禁锢和歧视中救出来,教他功夫,给他五大将的地位,只要他不背叛我,他会拥有更多。”
这话说的,竟像是兰殊的大恩人一样,明明折磨兰殊的也是他。
孙平听不下去,愤愤不平道:“这二王子可真会颠倒黑白,救了他难道就可以随意对待他吗?那大夫救治伤患,难道就可以鞭打伤患,凌辱伤患吗?这和伤害他的人有什么两样?”
元洵一针见血:“他没有把兰殊当人,是以一点点恩惠也觉得是极大的赏赐。”
呼延鞮是真心觉得自己给兰殊的已经够多,毕竟兰殊是被所有人遗弃的,他捡回来,难道不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但这不是他想说的重点,他话锋一转,凌厉地看向夏侯荡:“他若听我的话,服从我的命令,我自会让他少受些苦,可若他背叛我,不服从我的命令,我有千百种折磨他,让他痛苦难过的法子。”
双手一拍,手下又推着两个人过来,兰殊眼睛突然聚焦,脸上出现不安,两人正是小梳子和锅子,小梳子怀里还抱着狼崽。
呼延鞮是在进军的路上遇见兰殊,彼时他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像是被丢弃了一样,连呼延鞮叫他都没有听见,呼延鞮只有在第一次从破多罗氏接走他时才看过这种表情。最碍眼的是,兰殊穿了棉服,还穿了靴子。一个人习惯温暖后就会变钝,就如兵器生了锈般,需要磨砺。
于是呼延鞮当即便让人打听这两日去了何处,见了何人,不管是谁,都带到大营来,他倒要看看是谁敢抢他的东西。
锅子见到呼延鞮,吓得发抖道:“你抓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小梳子虽然害怕,但面上勉强镇定,扫了四周,看到跪着的兰殊,关心道:“他们也抓了你?你受伤了?”又看到兰殊的衣着打扮,秀气的眉毛微皱:“你是句黎人?”
兰殊还是缩成一团,假装不认识小梳子的样子。
呼延鞮见她关心兰殊,心中不喜,面上不显,对兰殊和颜悦色道:“怕什么?在外面交了‘朋友’是好事。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兰殊浑身颤抖,突然开始磕头,一个接一个,道:“求二王子饶了他们。”
呼延鞮脸色一变,如果兰殊不求情还好说,可兰殊偏偏替他们求情,这就更让他愤怒了。他冷笑道:“饶了他们?可以啊。你把她怀里的狼崽杀了,我就放了他们。不仅放了他们,还特许他们留在这里,陪你玩,怎么样?”
这话十分阴毒,且不说兰殊和狼从小一起长大的缘分,就说小梳子,如果兰殊真杀了狼崽,小梳子怎么还可能跟他当朋友?怕是逃都来不及。
小狼崽像是也感受到了威胁,团在小梳子的怀里,眼睛警惕地望着四周。
兰殊没有动。
呼延鞮又道:“怎么了?一只宠物而已,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人。人也不是没杀过,大雍的士兵,你杀少了吗?”
兰殊往前走了一步。
小梳子直面兰殊,道:“不管你是句黎人还是雍人,都不能滥杀无辜。阿卓没有伤过人,你不要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