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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忠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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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定远:吃雪,那还不如吃树皮呢,这是劝人的话?

梅定远血气上来,突然跳起,抱住柱子大哭:“娘诶,都说我不是那块当兵的料了,还让我来从军!现在好了,天天守这破城,一年打三趟,又是火又是土又是雪的,还不让我投降,这是人干的活吗!我就是个二世祖,胆子小,怕黑、怕吵、怕人少,怕人多,什么都怕,我这样的就该吃白饭!干嘛非让我来守城,赢不了的!娘啊,苍天啊!”

周围人:“……”

哭哭哭,一天哭八百回。

没见过哪个主将天天说自家要打败仗的,梅小将军在这方面,独一无二。

*

元洵当天晚上带着林乘风在郡府兵和流民兵中挑选的三千精兵上路了。他知道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一刻不能耽误。

汪鸿虽然担心他身体,却也欣慰于其不怕辛苦,毕竟若他真如传言中偷懒贪玩,那汪鸿也别指望了,就像沈秋说的,尽早回家种地算了。

是以他将早就准备好的铠甲利器奉上,并亲自送元洵数里地,一直到元洵让他回去,才最后嘱咐道:“陛下,裴世臣这个人,能用自然好,不能,则宜尽早除之。”

这倒是超出元洵预料,元洵瞧了他一眼:“昨日还称赞他才能,今日就要杀了他?”

汪鸿倒也实诚:“昨日举荐,是为国,也是为故人之谊;今日劝杀,是为国,也是为君臣之义。”

元洵点头:“朕自有计量。”

大军夜行,都是身体健壮的青年人,又骑马,速度也快,天蒙蒙亮,已行出百里,途径一破败城池,依山傍水,遂停下来休息。

裴世臣一路随行元洵左右,元洵问什么,他都能一一作答,博闻广识,见解之深,令元洵都佩服,不愧是萧半安的弟子。

裴世臣可以说什么都好,除了总是冷着一张脸,让元洵觉得这个人像带了一副面具,并没有交心。这样一个人,却在看见城门时脸上有了波澜,只因城门上刻着的“玉城”二字。

这里竟然就是裴氏所守的玉城。

城门十分破败,在荒草之中,朱漆剥落,木头腐朽,砖石上一道道裂缝,高悬的门匾,也蒙上灰尘,只有门匾上的“玉城”二字,笔力刚健桀骜,气势雄浑,依稀可见执笔者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裴祯疯疯癫癫的,自然什么都记不得,还高高兴兴在一旁帮忙生火烧水,只有裴世臣盯着门匾上的字,知道那是裴颂所写。

清晨的风吹过,十分寒冷,天上似有飞雪飘落,入冬了。

裴世臣打了个寒颤,突然想起第一次跟着母亲阿缇娜来到玉城时的事。

那时阿缇娜和裴颂已经分别四年有余,然而前来迎接他们的不是裴颂,而是裴颂弟弟的妻子,也就是裴祯的母亲杨氏。

那一日,大雪纷飞。

裴世臣裹着比他大了一圈的棉袍,是裴颂留在阿缇娜那里的衣服改的。阿缇娜游牧出身,并不擅长女红,故而改了还是太大。为此,她给裴世臣里面又穿了一层夹衣来御寒,可惜袍子太大,风还是呼呼地往他身上灌。

阿缇娜自己穿的是普通的麻衣,里面填了一些羊毛。她带着裴世臣南下寻找裴颂之前,把所有的牛羊马匹都卖了换成钱,只留了一些羊毛,既可以御寒,又作为纪念。

母子两个长途跋涉,历经风霜,早已疲惫不堪,裴世臣就这样第一次见到了裴祯。

他穿着白狐裘做的衣裳,毛茸茸的,外面披着红色的大氅,面如白玉,眉如远山,眼睛乌黑发亮,小小年纪,已经有几分英挺之气,其中又透着认真,活脱脱一个世家小公子的模样。他站在轿子旁,轿子里坐的是杨氏。

杨氏听他说阿缇娜来了,一掀帘子,露出娇艳艳一张脸。明明是冬日,她头上却梳着高髻,上面插了一朵赵粉牡丹,真应了那句,娇如桃李,艳若牡丹。

这一对母子,不管站到那儿,都是人群的中心。

裴世臣看了眼自己的衣衫,默默低下头。

杨氏瞧见他们,悠悠下轿,踱着小步走近,浅浅行了一礼,道:“郎君他们今日有要事商量,让我来迎嫂嫂,嫂嫂这一路可是辛苦了。”

让人赶紧递过两件大氅,给两人披上,阿缇娜知道这东西贵重,赶紧推辞,杨氏道:“这是今年新做的狐裘大氅,我瞧着工艺不错,想着嫂嫂远道而来,东西带的怕是不多,就给嫂嫂带来了,嫂嫂不嫌弃,先穿着吧。”

阿缇娜连声道谢,她是句黎人,出身普通,从小不讲究吃穿用度,也不懂什么礼仪,甚至大雍话都是跟裴颂学的,说不利索,面对杨氏,一时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一直道谢。

杨氏笑了笑,看向裴世臣,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立马又恢复如常:“这位想来就是世臣吧,和长兄长得很像。”

裴世臣几年没见过裴颂,早已记不得裴颂模样,闻言只能笑笑,又因为他的脸早已冻僵,只能扯动嘴角,笑也像苦笑。

杨氏拉过裴祯,道:“这是你伯父的儿子。”

不想裴祯突然皱眉,道:“伯父不是还没娶妻,怎么会有儿子?”

一句话,其余三人皆变色。

杨氏赶紧打圆场:“小孩子不懂事,快上轿,我送你们去住的地方。”

杨氏带了三顶轿子,阿缇娜和裴世臣各坐一顶,裴祯则跟在轿子旁边。

裴世臣上轿之后,撩起窗边帘子,瞧了眼裴祯,心中愤恨,只觉他有意说那句话,让他们母子难堪,又担心这是裴颂的意思,不想接纳他母子,心下不安。

他自幼早慧,想的也比其它八九岁的孩子多。

杨氏把他们接入裴氏大宅,从后门入,安置在后宅一处偏僻院落,除了几个伺候的奴婢,再看不见其他人。

杨氏离开后,开始奴婢还听话,但时间长了,见裴颂一直没来看阿缇娜,私下议论,觉得裴颂早就把阿缇娜这个露水姻缘忘了,做事也开始怠慢,每日饭食木炭供应都少了,甚至胆大的还偷房子里的东西去卖。

阿缇娜压不住这些人,裴世臣设了个计,把杨氏送的狐裘大氅放在院中,诱使奴婢偷走,自己把另外一件狐裘大氅偷偷放到偷东西那人的房中,然后走出院子,装作在裴宅四处寻找的样子,边找边哭,惹得不少人侧目观看。

事情闹大,一直传到裴老太爷那里,派人把裴世臣和阿缇娜都接到祠堂,在那里,裴世臣才终于见到裴颂。

裴颂年轻时桀骜不驯,裴老太爷说东,他偏要往西,如今年过三十,性子倒是稳下来。

剑眉斜插入鬓,目若朗星,嘴角应是常笑,微微上勾,身姿修长挺拔。

裴世臣见到他,心中的埋怨散去不少,甚至有些开心:这样的人,是他的爹爹。

然而裴颂第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幻想,他说:“跪下。”

裴世臣望着他,不可置信,裴颂道:“跪下。这是祖父,你第一次见,跪下。”

裴世臣在草原上长大,自由随性,自然不喜礼法约束,再说他这祖父从未给过他什么照顾,见了面也一直冷着脸,他凭什么给他下跪?

还好阿缇娜护着裴世臣,裴颂大约是心有愧疚,看见阿缇娜,一时怔住,裴老太爷见了,便道:“算了,还未入我裴氏族谱,不用跪我。”

“爹!”

裴颂想再说什么,裴老太爷打断,让人把狐裘大氅递给他:“她院子里的人偷这么一件小东西,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今日我六十大寿,请了多少宾客,饭吃不成不说,现在他们全知道,裴颂冒出个儿子,长得不似常人,你说怎么收尾?”

裴颂道:“儿子会亲自上门道歉。”

裴老太爷看向裴世臣,伸出手指着他道:“小小年纪,如此心机,以后必是我裴氏的灾星!”

“爹!”

“你别叫我爹!”陪老爷子怒斥,“你以后就算能娶到高门大户家的女儿,这小子也能搅得你后宅不宁!”

裴世臣不服气,想出口反驳,裴颂已经抢道:“小孩子没读过书,儿子定会好好教育。”

裴老太爷哼了一声,说了句“蛮族之子,如何能教”,就让他们退下。

裴颂带着阿缇娜和裴世臣回到他自己的院子,他让阿缇娜先在卧房休息,自己带了裴世臣到书房。

他拿了戒尺,道:“手伸出来。”

裴世臣心中虽然害怕,但句黎人的文化中并不讲孝悌之道,裴颂说什么,他才不听,反而直视裴颂道:“他们偷东西,我找东西,有什么错?因为让别人知道我是你儿子吗?”

他本以为裴颂定会抓住他破坏了裴老太爷六十大寿来说,不想裴颂却道:“我今日教训你,并不是因为别人知道你是我儿子,也不是因为你扰了什么宴会,而是你小小年纪,却会设局陷害他人,装作不知。说谎是一错,心思恶毒是二错。”

裴世臣不知道裴颂怎么看出来是他设的计,一时不肯伸手。

裴颂便把左手袖子卷起,用戒尺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打了两下,留下两道红痕,又道:“你知道家养奴隶被发现偷盗是重罪,轻则黥刑,重则刖刑,行刑之后,原来的主人家不收,其它人家也不敢收,他们很可能冻死街头,就因为你自以为聪明的一计!如此藐视人命,此为三错。”

说着,又在自己臂膀上打了一下。

“我是你父亲,你误入歧途是我不教之过,今日我不打你,但我要你记住今日我给你说的。大丈夫处世,不仅要有才能,还要有品德,仁义诚信,是立身之本,断不可觉得自己有些小聪明,就为所欲为,自私自利,长大之后,必有后患。”

裴世臣听他这么说自己,觉得委屈,明明是那些奴婢先偷东西,可他面对裴颂,怎么也不愿意低头,反而刺他道:“大丈夫难道就是抛妻弃子四年,接回来后把妻子置于偏院,不问不顾吗!”

果然,裴颂脸色大变,怒斥道:“大人的事情,你懂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是一概不知,需要找个先生好好教教!”

说完,挥袖离开。

第二日,裴世臣便被送到了裴氏私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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