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节是上元节后第一个重要节日。
其与祭祀祖先有着密切联系,大雍又崇尚孝道,是以每逢此节,宫中都需禁火五日,上至皇帝太后,下至宫女太监,皆食冷物,不得宴饮,不得享乐。
寒食又分为“头寒食”、“二寒食”、“正寒食”。头寒食为寒食节第一日,皇帝以清水沐浴,开始斋戒。二寒食为寒食节第三日,皇帝领皇室成员前往宗庙陵寝祭祀先祖,拜扫皇陵。正寒食为寒食节第五日,皇帝名人以木钻火,赐予百官,承自远古时“改火”习俗,表示对火的崇敬。
寒食节过后,宫中会举办寒食宴,摆上各色美酒佳肴,还有各种蹴鞠秋千等活动,一扫寒食节的清冷,一片热闹喜气的氛围。
这是柳音音第一次参加此类宫宴。
以往她年纪小,又没有母亲带着,柳宽怕她觉得无聊,便不勉强她去。这次有她舅母王氏领着,她又对后宫中的女人好奇,这才同意参加。
一路上王氏嘱咐她宫中各种礼数,她觉得无趣:“知道了,您都说八百遍了,我就是傻子也记得住。”
王氏作势拧她耳朵:“你不是傻子,我却也得把这宫规给你掰开揉碎了讲!”
柳音音叹道:“这宫中的女人真可怜,坐要被管,站要被管,行要被管,说话还要被管,还不如在外面来的潇洒自在。”
“这话在人前可别乱说!”王氏瞪她,望了望周围,“宫规虽多,可也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试问普天之下,有多少女人能进宫的?你若觉得繁琐,不如当上皇后,到时候,什么规矩都你说了算!”
“我又不想当皇后,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过寻常夫妻的日子。”
她这话一出,王氏来了精神,觑着她笑:“你喜欢那人,能跟你过寻常夫妻日子?”
“舅母!”柳音音毕竟年纪小,脸皮还薄,知道王氏在取笑她,脸红道,“他若也喜欢我,我们在宫中也能像寻常夫妻一样。”
王氏心想这小丫头还是太过稚嫩,正色道:“有些话舅母必须得说。普通男人尚且三妻四妾,皇上更不必说。后宫佳丽三千,其中唯一能跟他称得上夫妻的,便只有皇后一人。你不想坐皇后的位子,却想有妻子的身份,是万不可能的事。”
她见柳音音神色变得晦暗,又添一把火:“如今皇后能坐稳那个位子,哪里是自己的本事?不过凭的是太后和太尉。他夏氏算什么东西?说好听点叫新贵,说难听点就是暴发户。你不一样,你是柳氏之女,又有韦氏王氏做后盾,出身高贵,只要你想,姑母和姑父就是豁出这条命也帮你争得皇后的位子。”
柳音音闻言不语,王氏便静静看着她。
片刻后,柳音音突然问:“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很喜欢陛下么?”她不愿意为了自己的感情去伤害另一个女子,若是皇后喜欢皇上,她宁愿退出。
“有那个位子,管什么喜欢不喜欢?”王氏不屑柳音音的天真,但为了自家男人仕途,不得不教导她,“皇后喜欢弄权,手段狠辣,遇上有威胁的嫔妃宫女必除之。虽有妒名在外,可名声哪有权力重要?你要记住,皇后是正妻,是替皇上管理后宫,不是和皇帝谈情说爱的。”
又想到柳音音生母,叹道:“你是世家贵女,这些管家的本事本该你母亲教你,可她竟早早去了。你爹又是个只会读书的,家中没有侍妾,你自然不知这后宅人心复杂。舅母今日说这番话,也是真心为你以后好。”
柳音音自然知道,身为正妻,重要的是管理家宅,讨家主欢心是妾室才做的事,皇宫亦是如此。但她总觉得过日子两情相悦才快活,整天勾心斗角有什么意思?
恍惚中,她跟着王氏入席,和各府的女眷问候攀谈。
她们聊着长安城最近的八卦、最风靡的妆面、最俊俏的儿郎,柳音音只觉得无趣,男儿志在四方,为何女子关注之事只能有这么点?
丝竹管乐声响起,在一片热闹喧哗中,柳音音看到一人穿华服拾级而上,周围人自动散开行礼,皆十分恭敬。
来人虽然面上带笑,全身却散着威严,头上金凤簪光耀夺目。她开口让众人落座,声音清清淡淡,冷漠疏离,整个人好像一件器械,没有温度,柳音音不禁想,进宫之后便要变得如此么?
却见来人朱唇微张,王氏在旁边捣她,她才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正中座位上,夏舒居高临下打量柳音音,赞道:“果然是绝色。日后多进宫,陪本宫解解闷。”
王氏脸色微变,急忙推辞,毕竟皇后的手段出了名的狠,柳音音进宫,皇后随便寻个错处便可要了她的命,到时候就算皇帝喜欢又有什么用?
夏舒见状,也不多言,让众人落座,说了几句祝词,宣布宴饮开始。
一时间,唱曲的、跳舞的、行酒令的、聊天的,女眷们叽叽喳喳闹在一起,皆玩得不亦乐乎。
其中不乏柳音音相熟的女子,如之前在陵西营聚会的袁研姝、韦慧、王恭,见到她都围过来,边调笑边灌她酒。
因为是女眷宴饮,席上呈的皆是果酒,并不醉人。但柳音音到底喝多了些,便准备告辞去湖边亭中吹吹风。
夏舒远远瞧见,起身跟去,不想被一个身影挡住去路。
相似的鹅蛋脸,驼峰鼻,只是眼睛更大更大圆,身材也丰润饱满,见到夏舒微微行礼:“姐姐。”
夏舒怔了怔,才道:“夏珠?”
夏珠道:“上次见面还是十多年前,彼时姐姐已经出落得娉婷袅娜,妹妹却是刚从云州来,灰头土脸的,无怪姐姐认不出我。”
她本来长得就娇憨,声音更是甜腻,不过十七八岁,未经人事,却有一身媚骨,珠圆玉润,怪不得夏文姜在不看好夏舒后,会把宝押在她身上。
夏舒淡淡笑了笑:“姐姐记性不好,妹妹勿怪。”
夏珠端了杯酒,甜甜笑道:“既如此,罚姐姐一杯!”
杨琬脸色一变。
夏舒素来不喜喝酒,只在每年新年喝一两杯,这是后宫中人皆知的事。夏珠这样当众让夏舒喝酒,分明是不把夏舒放在眼里,要当面来个下马威。